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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沙度心想瞧你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当下回身冷冷地瞧着他。王亦君听科沙度喋喋不休说了半晌,威逼利诱,尽是要让科汗淮转投水族,不帮着蜃楼城,心中老大不耐,再听到他口吐狂言,要将这里夷为平地,更是心头火起,“他奶奶的,不出点镇得住场面的东西,还压不了他这猖狂之气。” 王亦君挑了挑眉毛,“少爷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这夷平驿站,攻打蜃楼城的命令,是你下的呢?还是水族烛真神下的?” “老夫可没这权力,自然是烛真神。” “不知是烛真神大呢?还是神帝大?”科沙度微微一楞,“神帝大。”王亦君哈哈大笑,“不知道科老爷子识不识得字,认不认得这个牌子呢?”从怀中缓缓掏出神木令,高举过头。 厅中众人无不吃惊,“神木令!”王亦君突然厉声道:“见此神令,如帝亲临!科老妖,还不跪下听旨!” 科沙度措手不及,只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心中惊疑之极,转过千百个念头:“这小子怎会有神木令?是了,难道在玉屏山上,藏在院中的神秘人竟是神帝么?”脸色登时惨白,说不出的难看。 见科老妖跪立当场,形势急转而下,众人心中无不大快,但没有一人敢笑出声来,心中均是惊喜困惑不已:“这少年是谁?为何竟有神木令?”王亦君嘴角微笑,口中却依然厉声道:“神帝有令,水族所有军队立即退回自己领地,永不进攻蜃楼城。敢违抗者,五族一同讨伐!”科沙度大惊,又听到王亦君懒洋洋的声音:“科老妖,听明白了么?还不领旨?”他只得伏地磕头领旨,缓缓站了起来。群雄大喜,微笑相望。 王亦君眼见自己一出手,便化解了一场浩劫,心中得意,“行啦,你退下吧,赶紧带着水妖走得越远越好。 本少爷要吃饭啦,瞧见你便大大破坏胃口。”一边朝那小女孩挤眼微笑。小女孩格格笑个不停。科沙度心中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走了出去。群雄轰然大笑。 窗外蹄声骤响,人影闪动,转瞬间偃旗息鼓走了个干干净净。群雄欢欣鼓舞,极为振奋。纷纷上前向王亦君行礼,王亦君一生中还从未象今日这般受众人瞩目,心中得意,偷眼望去,瞧见雨师妾掩着嘴吃吃而笑。“蜃楼城真是得道多助,想不到连神帝也出面帮忙。不知少侠怎生称呼?” 王亦君颇有些不好意思,报了姓名,于是众人纷纷以“王少侠”称呼,一时间弄得他面皮微红,连忙喝酒掩饰。突然想起雨师妾,转身四下寻找,却见她俏生生站在屋角,烛光黯淡,瞧不见她的脸容,只看见红发飘舞,赤足如雪。 王亦君心中一荡,朝她走去。雨师妾瞧他满脸通红的走来,心想:“这个小傻蛋已经亮出了神木令,那就是与水族势不两立啦。终于到了相别的时候,从今往后,我还能再见着他,和他这般亲热的说话吗?”想起这几日肌肤相亲,朝夕相对,从今后相见渺茫,心中又如刀绞一般,泪水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烛光将她的俏脸映得明明灭灭,一颗泪珠晶莹剔透,悬挂在下巴上盈盈欲坠。王亦君心中疼惜,伸手去擦拭,“眼泪袋子,怎么又掉泪啦?”雨师妾扑哧一笑,纤指将眼泪拨落,流到掌心。她将手掌张开,泪珠在掌心微微晃动,突然掌心腾起丝丝白气,那滴泪珠变成一颗珍珠也似的透明珠子。雨师妾从头上轻轻拔下一根红发,从那泪珠间穿过,串成链子,然后替王亦君挂在脖颈上。 王亦君笑道:“这是什么?”雨师妾低声道:“小傻蛋,这是jiejie为你流的眼泪。只要今后你能日夜挂在胸前,jiejie便欢喜不尽啦。”王亦君明白她是在与自己告别,心中大痛,酒意全消,紧紧抓住她的素手,想说话脑中却一片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雨师妾强忍心中的酸痛,微笑道:“小傻瓜,你都将神木令亮出来,从今往后,jiejie可是你的敌人啦。” 她朝科汗淮瞧了一眼,他与那小女孩正盯着他们。雨师妾脸上绯红,“我已经和科大哥说过了,他这一路上会好好保护你。到了蜃楼城,他会教你御气调息的法子,你好好练,将这体内的真气都化解了,那时就有本事啦。” 王亦君怅然道:“我还能见到你么?”雨师妾格格一笑:“要是你想jiejie了,可以偷偷到雨师国来找呀,你不是有一本么?”王亦君点头,忽然望着她耳上的催情蛇笑道:“这两条蛇可别再随便飞来飞去乱咬人啦。倘若遇到别人,可没我这般老实。”雨师妾吃吃而笑:“小傻蛋,你吃醋么?”她的咬了咬嘴唇,眼波一片迷蒙,竟比美酒还要醉人,柔声道:“江湖险恶,你多保重。”红唇如花,轻轻压在王亦君的唇上。 王亦君心中一片迷茫,忽然想起仙女jiejie在与他离别之时说的也是相似的话,眼前美人如玉,吹气如兰,樱唇辗转,丁香暗渡,他突然心想:“我究竟是喜欢这个妖女多一些呢?还是喜欢仙女jiejie多些?”脑中混乱,一时竟无法呼吸。 那香甜的唇瓣蓦然离去,纤纤玉手也从自己手中抽离。耳边听到雨师妾银铃般的笑声,只见她红发飘舞,衣袂如飞,刹那间便到了门外。龙兽嘶吼,蹄声如雨,瞬息远去。王亦君追到门边,屋内人声鼎沸,杯盏碰错,屋外风吹树浪,月隐黑云,人影全无。只有一缕幽香犹在怀中。 夜风阴冷,乌云聚散,雨师妾骑着象龙兽电也似的狂奔,面颊冰冷,珠泪纵横。直到奔离驿站数十里处,她才放任自己肆意地哭出来。心中难过悲痛,竟远盛于自己的预估。十年前那人抛离自己,绝情远去时,她也如今日这般 伤心。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已于那时流尽,想不到十年之后,自己竟又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难过。所不同之处,当日是那人悄然离去,而今日却是她自己抽身而退。 以她脾性,断断不会让自己心爱之物徒然失去。但不知为何,始终未曾想过将王亦君强留身边,带回雨师国去。自己宫中的数十男嫔,不都是这般掳去的么?与王亦君在一起时,只盼着他能快乐,他笑了,她比他还要欢喜;他难过了,她比他还要伤心。 这感情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不可思议,短短三天内便情根深种,不能自已。难道是因他身上那魔魅的气味么?还是上苍注定他是她的第二次劫难呢?在驿站中瞧着众人将他蜂拥,意气风发之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距离他好生遥远,仿佛他注定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这种宿命的无奈竟比被抛离更令她疼不可抑。原想与他一道渡过难忘的最后一夜,但她于那刻发觉,倘若自己在他身边待到翌日黎明,她将再无法离去。她的命运会不会比这十年更为悲惨呢?咸涩的泪水流过面颊,滋润着她的嘴唇。王亦君的气息还在唇间缠绕,但是明日这味道将逐渐淡去,终将消失甚至无法记忆。想到此处她心中更为难过,猛地一拍龙兽,龙兽嘶吼,狂奔而去。 烛火摇曳,那颗泪珠在烛光下剔透欲滴,王亦君轻轻抚摩着,心中依旧是迷茫一片。忽然瞧见那小女孩手托着腮,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大眼扑闪扑闪,满脸尽是狡狯的微笑。王亦君脸上一红,“你笑什么?”小女孩道:“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你好在哪里,怎地她就那么喜欢你?哎,女人心海底针。” 科汗淮叱道:“纤纤,你小女孩家知道什么。”那女孩纤纤道:“我可不小啦。再说这家伙又有多大?那还不是和爹爹的老相好又亲又抱的么?”科汗淮拿她没辙,只有苦笑,朝着王亦君摇头道:“小兄弟,小女素来口不择言,你只当没听见便是。” 王亦君正要回答,忽然窗外卷进一阵阴风,将桌上蜡烛吹灭。窗外不知何时乌云漫布,黑压压的笼罩上空。 树木摇摆,越来越剧,整片树林开始翻卷如浪。龙马惊嘶声此起彼伏。狂风大起,飞沙走石,黄蒙蒙的一大片席天盖地卷了进来。驿站内的灯火登时全熄灭了。 科汗淮忽然起身,气运丹田,沉声道:“火族的朋友,请点燃三昧火。大伙儿背靠背围成一圈,听我号令。 小兄弟,你和纤纤站在圈子里面。”众游侠对科汗淮极是敬仰,欣然从命。群雄围成一圈,将王亦君和纤纤护住。几个火族游侠点燃一个暗紫色的火折子,火焰跳跃,任凭狂风卷舞,越烧越亮。 突然哭声四起,狂风怒舞,“蓬”然巨响,几只巨大的红蟒也似的东西破墙而入,尘土激扬,那几条东西纵横飞舞,向上卷起,勾住屋梁。“咯哒哒”巨响声中,偌大的驿站屋顶蓦然被硬生生拔起,如稻草般被卷得七零八落,在空中飘舞。四壁迸飞,桌椅哗啦啦倾倒,陡然腾空飞起,从众人头顶掠过,飞到远处的树林中。 刹那间,众人周围空荡无物,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众人“啊”的一声,齐声惊呼,只见夜色下,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昂然而立,蓝幽幽的巨眼如鬼火燃烧。那怪物高约七丈,通体鲜红,身形如巨大章鱼,九只硕大的触角如巨蟒般游走跳动,想来适才撞破墙壁、卷走屋顶的便是这九只触角。口中万千触须在风中张舞。 章鱼怪上坐着一个蓝衣人,长得倒算清秀,只是那张脸惨白得接近透明,青筋条条可见,眼睛似闭非闭,偶一张开,精光暴射。身形瘦长,如弱柳扶风,随时会被刮倒。他腰上挂一柄长约八尺的长剑,剑身如他一般细长。四周六十余颗骷髅环绕飞舞,骷髅黑洞洞的双眼似有荧火闪动,口中竟发出惨烈的凄号之声。 水族游侠见到此人,脸上纷纷变色。此人姓海,无名,所以叫做海少爷。性格阴郁好杀,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居于北海白水宫,年幼时沉于海底险些淹死,大荒传闻他实已淹死,现在的这个不过是幽灵而已。故又有人称“水鬼海少爷”。他每杀一人,必取其头骨,制成“水鬼灵仆”,据称可以封印死者亡灵,御鬼杀人。 被他的水鬼灵仆咬中则必死无疑。坐骑灵兽是北海九爪章鱼兽,水族凶兽,嗜杀成性,勇悍绝伦,性子倒是与他自己颇为相近。十年前他忽然消失,不知所踪,想不到今日却出现在这里。 骷髅在空中翻滚哀号,突然又疾冲而下。众人兵刃飞舞,叮叮当当将骷髅击飞,骷髅去而复返,鬼哭神号的不断攻来。王亦君与纤纤站在中心,被众人保护得颇为安全,透过重重人影,望见科汗淮游龙般闪舞,在章鱼兽的触角与道道雪白的剑光中腾挪闪避。纤纤不住地叹气。王亦君奇道:“你叹什么气,担心你爹么?”纤纤摇头道:“这病痨鬼功夫也太过稀疏,砍砍柴,捕捕鱼哪,那也罢了,要与我爹爹斗,哼哼。”她噘个嘴哼鼻音的模样颇为有趣,王亦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与雨师妾分别后的郁闷之意稍解。 人影翻飞,巨兽嘶吼,转眼间那两人便斗了一百余合。海少爷除了最初一剑气势滔滔之外,随后一百余剑虽然剑势凌厉,但如银蛇吐信,蓄劲不发。科汗淮也是如此。两人只是互相试探,未尽全力。 海少爷脸色转为惨绿,手臂也转为惨碧之色,通身泛起幽绿的光晕。手腕一抖,“嗤”的一声响,那长剑突然断裂,漫天剑光迸散为点点银光,急风暴雨般朝科汗淮射去。科汗淮双掌拍出,气浪翻涌,将那漫天银珠倒射回去。海少爷手腕转动,银珠刹那间凝集,竟然 重新聚合为那柄长剑,长剑仿佛融化了一般,在空中如水一般的流动,上下左右,回旋如意。 众游侠瞧得目瞪口呆,水族游侠中有人呼道:“春水剑!白水宫的春水剑!”海少爷傲然道:“正是春水剑。科汗淮,今日我要拿你的血来祭剑。”剑光如水,倾泻回旋,聚散分合,瞬息间将科汗淮全身罩住。 春水剑是水族白水宫的法术,据说已经失传四百多年。这种法术由白水宫第三代宫主海石光所创,可以化剑为水,也可以化水为剑,运转如意,聚散随心。有“水族第九神兵”之誉。之所以失传,据说是因为四百年前的白水宫主认为“春水剑”太过妖异,练此法术,需将自身经脉倒转,使得血液冷热不定,以自身的血液的顺流、逆流、聚散离合来控制手中之物的变化。春水剑消耗真元极大,倘若自身真元减弱到不足以控制春水剑时,手中液体倒流至体内,周身血液逆转,非死即伤。不知海少爷从何处觅回法术心经,冒险修炼。 春水剑已经四百年未现于天下,知者虽众,见过者却没有一个,更不用说知晓如何破解了。科汗淮促不及防下,被剑光逼迫,处于下风。剑无形而聚散无常。剑光如水银泻地,分流合聚,不可阻挡。虽然武功卓绝,但刹那之间衣袖仍被刺穿了十数个洞。而那章鱼兽九爪扭转飞扬,又让他不得不分心两用。 突听科汗淮大喝一声,周身衣裳暴涨,隐隐青光护住通体,“扑”的一声,九只巨大触角如受雷电击打般蓦然收缩,章鱼兽发出一声狂烈的痛吼,朝后疾退。科汗淮右臂衣袖“嗤”的裂开,一道青色的气体破衣而出。 纤纤拍手笑道:“爹爹的断浪刀出鞘啦!”众人又惊又喜,心下均想:“科大侠的断浪刀不是长六尺,白如冰雪么?怎的今日只见青气?”正迷惑间,只见科汗淮右臂挥舞,那道青光蓬然纵横,气旋飞舞。 春水剑几十道强劲无比的剑光突然在空中迸碎,飞花碎玉般洒落开来,落入气旋之中,回旋斗转,又被那道青光吸附。猛然间那青光暴涨十倍,将春水剑尽数吸纳,变成一道长四丈余的无形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