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下雨了，天地不仁

    又开始下雨了。

    行馆里，严肴穿上仆人备好的蓑衣预备离开，在穿衣服的时候，他不意外看到一群郑胗带来的学生在屋檐下，或站或坐，看着雨水发呆，各个神情积郁，不太开心。

    严肴晒然一笑，摇了摇头，在仆人的伞下匆匆离开。

    郑胗此刻也坐在堂屋内看着外面的雨，他的弟子陈冠脸上带些惊惧的凑过来，低声告诉他关于朔方战线的战况，姜霞突袭银川，打出了一条线，自己又跑了很远一截，陈胜追击，去找乌孙“昆弥”（部落首领），她和这些人的装备不是一回事。

    虽然说国家衰微，可好像不包括姜霞，她的仗打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郑胗听完脸色也不太好，只是默默自语：“难道还真的是天佑此女，竟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此下去，谁是她的对手？”

    说谁的时候，他想到的是那三个老不死的。

    陈冠跪坐在他身侧，有些恐慌；“老师，不若您现在走，还来得及。”

    郑胗立刻抬起手，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奇异：“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老师！您……”

    陈冠是知道他的计划的，但他却认为，此计到了这一步，已经算了败了一半了。

    公主看着大势不好，可她又得到了冀州的支持，如此，就已经钳制了司州用兵的局势。本地支持他们的士族更是暗中透露出消息来，说是李沧仰慕公主，对她唯命是从，他不觉得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若是公主此刻出事，李沧可不是士族，他是个蛮兵啊，到时候把他们全杀了，庙堂只会高兴又多了可以替换李善树的借口。那时，他们的命难道还能还回来吗？

    可两个人中做主的人是郑胗，陈冠只能劝，郑胗不听，他说的就都是废话。

    “若是万一失败，”郑胗又忽而道：“你就带着其他人投诚十四公主，献出多年来你制作的水文图纸，再说明众人的才学，便可顺理成章的依附。记住，不要再提起我，都安心为公主卖命，只等到了关键时刻，如果三公主要改革制度，消除士族的根基，你们便再联合群臣进行反对。我会留下后手，以备万一。”

    陈冠却苦笑：“老师，三公主不会信任我们的，说不定众弟子都难逃一死，天下人才多的是，她何必拘泥于您的弟子呢？”

    郑胗摇了摇头，又叹息道：“她不是拘泥于我的弟子，是她和齐闻想做的事情太多，野心太大，能多一个人做事都是好的，他们本来就缺乏帮手，忠不忠心不重要，能干活就行了。万一还是不听话，他们再杀也不迟。再有聪明人大多自负，总觉以他们的手段，一定能控制好局势，这就是我不愿意听从这些改革派的原因，他们总是低估了一旦失败造成的严重后果，一旦成功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盲目的乐观自信。这一点在十四公主身上尤其明显。连自己的亲人都照顾不了，其他的更别提了。”

    “十四公主？您在说什么啊？”

    陈冠摸不着头脑，可郑胗却已经不愿意再说：“去吧。”

    陈冠只能无奈的离开，留下郑胗继续看雨。

    而苍老的郑胗看着扑打着前庭的雨水，意识到又是一场新的水灾要来了，他却只能枯坐在这里，看着水淹没一切。

    “连续三月大雨……偃师曾经说，天生地利，顺势而为。可若是大势不仁……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