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

    周一中午收到赵日萱的信息，下午要来公司拿布料样品，我邀请她一起吃饭。邻近下班，只见她身穿牛仔外套，顶着冷帽出现在门口。和我招了下手，便走进了老赵总的办公室，没一会气呼呼地走出来用手示意我下班。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上车坐好。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我感觉非常熟悉，每次和我妈吵架我也是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笑，强忍着说：

    “怪不得形容生气说是气鼓鼓的。”

    赵日萱咬了下牙齿，双手捏住我的两腮向外拉，说：

    “是这样鼓鼓的吗？”

    “和你老爸吵架了阿？”她的拉扯使我口齿不清淅。

    “他又在对我的生活说三说四，很烦。”赵日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车位。

    “起码他在关心你，我要不主动联系我妈，她也不会想起我。”

    “真羡慕阿~”

    “羡慕个鬼啦，欸，刚说起她居然给我电话了。”我感叹着巧合，接听了我妈的电话：

    “妈。”

    “宝贝，mama很久没给你电话了，想没想我阿？”

    “刚刚和朋友说到你。”

    “在和朋友说想mama吗？下周我回国，到时候叫上你朋友，我们一起吃饭。”

    “嗯，噢对了妈，我现在不在基东上班了，在烟城。”

    “哇哦，宝贝这么厉害，都能跨城工作了！那mama下周到了再联系你。”

    “嗯，BYEBYE。”

    “亲亲mama再挂。”话筒里传出我妈矫揉造作的声音。

    我偷瞄了一眼赵日萱，捂住话筒发出上下嘴唇碰撞的声音，毕竟不亲，电话那头将会言之不尽。

    挂了电话，看见赵日萱咧着嘴笑：

    “你妈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不关心你阿~”

    “这是偶发事件，大部分的情况都是我们在吵架。”

    “你们会为什么吵架？”

    “就像之前和友利在一起的时候，刚和我妈出柜，她就要我爸出钱再给我买一个房子，说是现在不找些借口让他买，等他法国老婆生的孩子长大后就顾不得我了。可是我都不怎么跟我爸联系，一联系就是要钱，这怎么合适？况且还是以所谓的婚房名义，根本就是八字都没一撇的无稽之谈！”

    “她是想为你打算，也没有什么错。”

    “总是叫我为将来打算，可是她自己却随性追求想要的生活。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经些苦难，我是苦难派。”

    “你觉得自由会跟什么有冲突？”

    “用父母的钱那未来做决定时就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想要维护和恋人的感情就要减少和朋友相处的时间。”

    “嗯，让你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自由的方式写在了儒教书籍里，让你快速赚钱的方式写在了刑法里。”

    晚饭到一家韩国料理店，店铺装修比较简单，以原木色为主，有几间带拉门的包间。来的韩国人很多，是轻松的场合，讲话可以很大声。

    烟城靠着海，十一月底便非常寒冷，我们俩坐在整面玻璃墙旁，看向店外，外面的梧桐树叶掉落得寥寥无几。我拿着水壶倒了两杯水，赵日萱接过去放在手边，另一只手把帽子扯了下来，头发被静电吸的飞起。我见状伸出手帮她理头发，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藏在嘴里，我用手指戳了她鼓起的脸蛋，瞬间一点水从嘴里喷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发笑，拿起手边的餐巾纸揉成团丢向了我。

    菜上齐后我拿了把夹子先烤大块的五花rou，猪五花的两面烤的焦焦的，再剪成小块。在煮出的猪油里放上泡菜，煎干了和rou一起包进生菜里，递给赵日萱。她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嚼着，我再包了一份给自己，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偷偷从眼缝里看赵日萱，她在嘲笑我。

    赵日萱说公司要做一个新品牌HANDSOMEGIRL，今天来拿的布料就是为新品牌准备的。当我表示会鼎力相助时，她大言不惭地号称她公司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让我做好加班的准备。

    吃完饭我们在附近的商场逛，经过电动城，我搂着她的肩膀走了进去，在投篮的地方碰见一对学生情侣，我和赵日萱一开始只打算做些运动消食，但是那对大学生一直在偷瞄我们的分数，并且乘我们去买游戏币，打破我们的记录。赵日萱被胜负欲冲昏了头脑，拉着我和他们每人一轮比了起来。有半小时，我们两队人马都没取得更高的分数。我玩得口干舌燥，凑到她旁边说要走，她只当是听不见。无可奈何的我拿着篮球，机械性地往同一个方向投。眼看分数越来越高，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我们打破了最高记录！两个人开心地拥抱在一起，我累得挂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拖着我，一路到了便利店。

    老规矩给我自己买了可乐，给她买了矿泉水。递给她时，她看着我问：

    “想什么呢？这么好笑。”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达成这种暗号的。“

    “嗯？”

    “买水的时候默认一瓶水一听可乐，好像没有按照规则来，会亵渎这种神圣的仪式。”

    赵日萱也笑道：“是啊，有一次去买可乐，店家没有听装的，本来想糊弄你，又怕你生气，走很久换一家才买到。“

    “好像是15年的时候，15年的冬天，记得吗？你帮爸爸来送合同，很久不见的再次重逢。看见熟人我很激动，拉着你聊天，之后每次你来送合同我们都会在一楼的自动贩卖机那边吹水，通常你都喝水，我喝可乐。“

    “记得，是你大四实习的时候，在学校里很久都没有遇到你，突然有一天重新碰见，就像丢失的重要的东西，某一天自己出现了。“

    “是阿，那时实习有半年了，从学校出来工作，到了陌生的环境，同事都是工作很久的社会人，难免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和一个同代人聊天，是我那段时间的精神支持。说起来是从那天开始，我才发现原来你每周都会来送合同。“

    “你觉得是精神支持？“

    “嗯，当时感情和事业都不是很顺利，后来你和我说想创业，我们一起做项目计划，选材设计，然后找渠道。我像是找到了新目标，感觉生活有了冲劲，便不会对生活的繁琐细节过多的在意。一眨眼到现在，你的公司已经成立一年多了，现在又要做新品牌，好多感慨。“

    “找到一个人。。一些人一起朝一个方向努力，我觉得是我的幸运，如果不是你，可能我现在还一头雾水。所以希望现在的你能尽快振作起来，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强大独立的人，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引领者。我想你能克服一切困难，重新恢复成那个积极自信的自己。“

    没想到在赵日萱心目中我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形象，鼓起胸膛，我说：

    “其实我已经放下了友利的事情了，没什么能阻挡生活前进的步伐，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对待朋友是我现在的目标。”

    “那你不要整天喝酒了，也不要抽那么多烟。”

    “我不会了。”

    赵日萱听了放心地点点头。

    停好车，各自回到家，想到和我妈单独相处时难搞的状况，便发信息问赵日萱周末愿不愿意和我妈一起吃饭。这样做一是因为介绍给我妈代表我对她的深度认可，二是觉得我妈会和赵日萱这一类女生处得来，避免我和我妈过多的交流，防止母女俩偶尔吃次饭还要以吵架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