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聘礼真相

    阴暗地牢内烛火忽明忽暗，几只老鼠欢快的沿着墙边奔跑，一个转弯窜入铁栏杆，抖着胡须钻到潮湿的稻草内。

    “老，老头子！”周母被悉悉索索的动静吓醒，猛推身旁的周父，“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父好不容易入睡，一下被吵醒，没好气的皱紧眉头：“你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这一会都叫几次了？”

    “嘿，你是在嫌我烦吗？”

    见周母开始撸袖子，周父立刻起身后退：“没没没，我哪能嫌弃你啊？快把手放下吧。”

    咚！

    一声砸铁栏的响动将正欲吵架的两人镇住，周母和周父迅速往牢房外看去，就见燕良单手执刀，不苟言笑地扫了他们一眼。

    “不想死就闭嘴。”燕良收回目光，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带出来。”

    几个黑衣金刀侍卫走上前，拉开牢房铁门大手一伸，像拎小鸡一样将周氏夫妇拽了出去。

    “诶，你们……”

    周母话没说完就收到燕良一个冰冷眼刀，顿时吓得噤了声。

    随着金刀侍卫的快步前进，在拐了三个弯儿后，一行人终于来到目的地。

    四四方方的宽敞地牢，除去走廊，三面都围着铁栏，内里分别养着野狼、豹子、老虎等凶兽，每一只脖子上都挂着沉重项圈，或趴或站的注视着行动之人。

    正中央一个圆形黑石平台，无数铁链从上方垂落而下，染满深浅不一的血迹。

    平台边缘则围了一圈铁架子，上面分门别类挂满各种刑具，在烛火中反射着森冷寒光。

    周氏夫妇一介乡村农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二人还没到平台跟前，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双臂被人架着，早就一股脑瘫倒地上去。

    哐当！

    金刀侍卫抬手一甩，周氏夫妇哎呦一声踉跄跪下，正欲抬头谩骂，入目便是一双黑色长靴。

    靴地崭新，布料考究，银丝潘纹刺绣隐隐泛着流光。

    只这么一双鞋子便不是普通人能享用的……

    周氏夫妇心中越发忐忑，连抬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贵人。

    随着他们的目光逐渐太高，当鞋子主人的容貌映入眼帘后，二人皆目露惊艳！

    金丝楠木的雕花太师椅上，苏云霆慵懒斜靠着拨弄了下茶盖，待浅啄一口香茶将其放下后，才捻起佛珠抬眸向下望去。

    他神色淡淡，无喜无悲，看着两人的眼神就像盯着一件死物。

    周氏夫妇只觉后背一凉，自一股无形威压中迅速低下头去，然而只一瞬间，那周母便再次惊愕抬头。

    “咦？！”待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她倒吸口气，“灰，灰色！”

    周父闻言也抬头去瞧，顿时心如擂鼓，磕磕巴巴喊了句：“苏，苏云霆？！”

    “放肆！大人的名讳岂是尔等贱民能叫的？！”

    金刀侍卫抬手将利刃驾到二人脖子上，吓得周氏夫妇顿时哭天喊地，死命磕头求饶。

    “别这么凶嘛。”洛河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咧嘴一笑，“二位，好久不见啊。”

    周母抬头对上少年双眸，顿时回想起此人在自家门口抢人的恶行，脏话刚要出口，就被周父一把扯住衣袖。

    “哎呀，这不是亲家吗？”周父满脸堆笑，“有什么误会咱们自家人关起门好好商量，这搞得，也太吓人了吧？”

    都这个节骨眼了，对方居然还想攀亲戚。

    洛河忍不住笑出声：“老东西，你不是挺横吗？怎么不把你骂街的本事拿出来了？”

    对方毫不客气的侮辱让周父脸色难看起来，但碍于眼前阵仗实在太吓人，还是硬撑起笑容奉承道：“老朽有眼无珠，不小心冲撞过官爷，还望官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们平头老百姓计较。”

    “嘿。”洛河下颚微扬，“本官要是非计较不可呢？”

    “这……”

    “要不这样吧。”没等周父回答，洛河站起身握住剑柄，“当日你骂过几句脏话，本官就在你舌头上捅几刀子，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如何啊？”

    “不行！”周母伸手护住周父，满脸愤恨的叫嚷，“我们又没犯法，你凭什么对我们用刑？这普天之下没有王法了吗？！”

    “辱骂朝廷命官，其罪可诛。”洛河双手抱臂，“到底谁在藐视王法？”

    听到这话周母顿时哑然，他们这种农村土财主，祖上就没出过读书人，哪里真懂什么法不法的？

    平日里就算犯了事，村长也会一味偏心，哪管过旁人死活。

    如今被洛河这么一吓，顿时心底就犯了怵。

    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周父先一步开口：“亲家，亲家呀，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非要如此吗？”

    “听说，周文进废了？”

    谁知苏云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直接往人心窝子戳刀，顿时气的周氏夫妇脸都扭曲起来。

    “我儿子会成那样，还不都是你那个meimei害的！”

    “哦？”苏云霆单手支额，捻了捻佛珠，“如何害的？”

    周母一把甩开周父拉她的手，站起身叉腰骂道：“都是她那个害人精！新婚当夜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把我儿害的瘫痪在床！”

    苏云霆挑眉：“你确定是我meimei做的？”

    “当然！”

    周母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被押了上来。

    “二丫？！”周母无法置信的看着她，“不是让你留在家中照顾少爷吗？你怎么会在这？！”

    名唤二丫的女子全身发抖地趴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周氏夫妇一眼：“民，民女二丫，是周家奴仆。”

    洛河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家老夫人说的话都听见了？”

    “听，听见了。”二丫急忙磕了个头，“民女以性命担保，老夫人所言都是谎话！”

    “二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周母伸手就要上前去打她，却被洛河抬起一脚踹到在地！

    “本官审问，何时轮到你个刁妇插嘴？！”

    “夫人，夫人呐！”眼见周母被踹的躺在地上半天喘不上气，周父赶忙爬到她身旁将人扶起，“你们当官的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

    “呵，踹她都是轻的。”洛河反手拔出长剑对着周父脖子比划一下，“再不老实，直接把你们两穿成糖葫芦信不信？！”

    哪怕做惯了恶霸的周氏夫妇，也从未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双双惊恐闭嘴。

    洛河见他们老实了，转头看向二丫：“继续说。”

    “是，大人。”二丫努力吞了几口唾沫，“当年少爷迎娶少奶奶进门，一时糊涂，吃了同村好友给的丹药，结果刚入洞房大门，就突然抽了过去，从此以后便彻底瘫痪在床了。”

    “什么丹药？”

    二丫脸颊一红，支支吾吾说道：“就，就给男人壮，壮阳的那种东西。”

    “所以周文进变成废人，跟苏大人的meimei一点关系都没有咯？”

    “是！”二丫抬起头举手立誓，“天地良心，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全家不得好死！”

    洛河看向死死瞪着二丫的周氏夫妇，挑唇冷笑：“二位可听见了？还要狡辩吗？”

    眼见真相败露，周母非但不悔改，反倒更加愤怒的抬手指向苏云霆：“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儿子是个吃软饭的！meimei也是个扫把星！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苏家克成那样的！！”

    扫把星三个字让苏云霆眸光一冷，捏着佛珠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才将杀意压住。

    他缓缓坐直身子，看向面露惧色的周母：“吃软饭？”

    提到这事，周母瞬间有了底气：“对！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扫把星勾引我儿子就是为了聘礼！！”

    苏云霆双眸微眯：“聘礼？”

    他转头将浅色瞳孔落到周父身上，对方早在听到那两个字时就低下的头，现在弯的恨不得嵌入地底。

    “没错！”周母满脸鄙夷，“这可是你meimei亲口说的！”

    “哦？”苏云霆重新斜靠上椅背，“她怎么说的？”

    “她这种扫把星我周家才不稀罕要！当初休书都写好了，她却死活都不肯摁手印。”似是想到什么，周母极其轻蔑的翻个白眼，“我一逼问，她居然说不能退聘礼！”

    苏云霆眸底染上冷意：“逼问？”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周母突然觉得脊背一寒，待瞧见苏云霆似笑非笑的神情后，莫名就升起一股恐惧。

    她吞了吞口水，努力嘴硬道：“你管我怎么问的？！反正那扫把星全招了，说嫁给我儿子就是为了聘礼！好补贴你们那个穷鬼家！！”

    眼见周母越说越起劲儿，周父终于忍不住，抬手扯住她胳膊：“别说了。”

    “嘿。”周母甩开他手，“老头子你怎么回事？实话都不让人说了？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周父满脸焦急：“哎呦，叫你别说了，别说了！”

    “凭什么？！”

    “对啊。”苏云霆轻捻佛珠，对着周父挑唇一笑，“你告诉她，凭什么？”

    对方一听，顿时像被鬼追一样全身都发起抖来，周母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味儿，转身看向周父：“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周父垂下头：“我，我……”

    看到他这样，周母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气的狠捶他肩膀：“你什么你？！你倒是说啊！！”

    周父任由她撒泼似的打了好一会，终于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起身吼道：“没错！聘礼苏家早就退回来了！我没告诉你！”

    周母傻了眼，好半天才寻到自己声音：“退了？什么叫退了？什么叫没告诉我？！”

    “苏雪薇回门那天你逼她写诀别信，明里暗里都骂苏家是贪图富贵的脏东西，五天后人家哥哥寻上门那次，就是来还聘礼的！”

    这口怨气似乎憋得太久，周父开始破罐子破摔继续道：“你平日里疑神疑鬼，我花个半文钱都要问去处，一个月就给三十文钱，哪家男人受这种气？！”

    “你，你……”周母气的捂住心口，“所以你就瞒着我把聘礼全吞了？！”

    “那本来就是老子的银子！”周父怒瞪双眸，“我才是一家之主，拿个银钱怎么了？！”

    “你！”周母伸手打他，“你这个没良心的糟老头子！要不是老娘给你持家，你早就跟你那个酒鬼爹一样把家败完了！现在反倒开始责怪我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嫁给你！让你们一家子烂谷子全发霉发臭！”

    “我给你生儿子！为这个家cao碎心！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周父被打的连连后退，一时怒火攻心，反手将人狠狠推倒在地：“我家败光也是我的事！就因为你这个悍妇，我连最喜欢的表妹都没能娶进门！”

    周母趴在地上愣住，随后不可置信瞪向他：“好啊！我就知道，你跟那婊子根本不清白！”

    “难怪儿子废了，你也不着急，是不是早就跟那个sao货在外面把孩子都生了？！”

    “周广林！你个狼心狗肺烂jiba的玩意儿！老娘跟你拼了！！”

    谩骂哭喊，撕扯翻滚，两个三十多岁的人顿时打成一团，恨不能将彼此头发和衣服都撕了。

    苏云霆饶有兴味的看了片刻，才对着燕良挑了下眉。

    “够了！”收到指示的燕良立刻大吼一声，轻而易举就将两人摁倒在地分开，“再撒泼，各打五十大板！”

    周氏夫妇互相怒瞪，见手脚够不到对方，便开始朝彼此吐口水。

    这给燕良恶心的险些没拧断两人脖子。

    “信是你们逼我meimei写的？”

    清澈冷冽的声音并不怎么大，却立刻就让对喷的二人安静，接着如梦初醒般齐齐看向苏云霆。

    “是她！”周父伸手一指，“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折磨苏雪薇！我可没动过你meimei一根手指头！”

    周母似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可以如此绝情，整个人傻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后疯狂破口大骂：“你个软jiba的孬种！我今儿算是彻底看清你了！”

    “谁看清谁啊？等回村我就休了你这泼妇！”

    “周广林！你好狠的心！你不想让我活是吧？”周母转头对上苏云霆视线，“他一直馋苏雪薇的身子！若不是我管得紧，早就不知道得手多少回了！”

    一听自己的丑事被抛出来，周父彻底急了：“你胡说！明明是你成天拿她当丫鬟使！呼来喝去！逼她干粗活，还不给她饭吃！你这个毒妇！！”

    “哈，我恶毒？！”周母伸手去挠他，“那天晚上在厨房，是谁强拉着苏雪薇的手不放？！”

    “我……”

    “如果不是我临时有事，突然回家，你这脏jiba恐怕早就把人cao了吧？！”

    “我才没有！你这个毒妇！你污蔑我！！”

    黑石台阶下，被摁着的两人越骂越难听，越骂越起劲，狗咬狗一样将各种破事不断往外抖落。

    而一字不落听着的苏云霆，眸底温度也随之一降再降，直至杀意浓烈到站在他身旁的人都开始全身发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苏雪薇突然要嫁人，为什么回门当天寄来那么一封戳人心肺的诀别信，为什么他赶去周家想当面质问时，却遇到的是那种情景……

    苏云霆闭上眼深吸口气，连指尖佛珠都捏碎一颗。

    比起恨这两个人，他其实更恨的是自己。

    为什么会那么蠢？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都没看破？为什么没有察觉meimei的谎言？

    他曾经离她最近的距离是周家的一道墙，明明只要翻进去，明明只要愿意多看一眼……

    可他没有，他被嫉恨冲昏了头，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硬生生断了同meimei的情分。

    真是，愚蠢至极……

    下面的两人还在争吵不休，他们的口中在不断说着有关苏雪薇遭受的折磨。

    这无疑像一把刀子一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刺入苏云霆的心。

    他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因为他的愚蠢和自傲，被人践踏入尘埃，肆意欺辱了整整三年之久……

    苏云霆一时无法接受这种打击，脑子里似有针扎般痛的他不堪其扰。

    于是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周氏夫妇身前，拽出燕良腰间的长刀，用刀柄狠狠砸向周母的嘴！

    对方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怼碎了牙齿，碾烂了舌头。

    鲜血顺着被凿出个窟窿的嘴巴疯狂涌出，苏云霆却觉得不够，于是他扔掉长刀，将双手插入已经不成型的口中。

    用力将其撕裂！

    几滴鲜血溅起落到他脸上，他丢掉像破布偶一样的脑袋，用染满血迹的手背将其抹去，随后转动浅灰双眸，侧首对上已经吓尿裤子的周父，缓缓扬起一抹极致温柔的笑容。

    “把他两只手剥皮，下油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