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沢田纲吉在老派的领袖面前公开维护Reborn的消息应该很快会传遍，Xanxus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位杀手对彭格列将来的威胁的程度。

    他幼时在泥坑里和野狗抢剩饭，后被带到彭格列当做继承人培养，年少轻狂没几年却再次跌落谷底。历代首领寿命平均不足六十岁，Xanxus已经走过大半辈子，皆疲于应付宿命和血缘，如今懒得再去争抢什么破金属圈圈，提前进入养老状态。

    沢田纲吉被白兰枪杀的消息传遍各地，Xanxus边晒太阳边愣神，许久后看着手中的双枪竟然开始反省自己：既然用枪就可以杀死他，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他有点嫉妒白兰的幸运，顷刻之间愤怒异常，决定亲手杀死那个捷足先登的白乎乎的玩意儿。

    最后也算是说到做到，老头子还活着算是沢田纲吉计划成功的副作用，以至于还能坐在这嘻嘻哈哈说句完整话。

    Timoteo有气无力地干笑：“哈哈哈，你怎么还是这个臭脾气。”

    亚因坐在九代床边，指着老友的养子豪爽大笑：“太像了，要再年轻几岁你也能把rou当饭吃。”

    “说得轻松，你也试试？内分泌紊乱的老家伙。”九代声音虚弱，精气神倒是不错，无力陷在华贵的床榻之中。

    与亚因精干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病痛折磨算不得什么，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又坐在这个地位上便很难再被完全击败，主动放弃权柄后的孤独才是衰老最大的诱因。

    这已经不是Timoteo的时代了，与其苦苦维持不如放手让给沢田纲吉。

    亚因看不惯某些人恃宠而骄，对身手不凡的继承人倒是观感复杂。

    这种心情类似在从没去过的餐厅点了新奇菜品，端上来口感和味道都差到极点，愁苦着脸勉强填饱肚子，结账时想要和厨师抱怨，却看到这餐饭总共只花费两位数，服务却比米其林还周到。

    “那个Reborn，是你派去的？”亚因对着九代明知故问。

    “你们见过了？很棒的人选吧？”

    由火炎搭建的世界靠结果论能力，单看他培养出来的学生，Reborn无疑是最佳人选。

    但也仅限于此。

    亚因掌心里的羊绒毯毛刺丰富，说的话也痒人：“曾经是这样，你的眼光我懂，再怎么严峻的形势也只会选出最优解。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他才十几岁怎么亲近都不为过。只是都那么多年了，沢田君又不是Alpha，他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比普通的家族成员都要好，这很少见。”

    华发丛生，九代的耐心和肚量与之增长，敏捷不再，心却平静得超越以往任何阶段。

    传言总有风影可捕捉，何况九代知道那些风影实在有迹可循，慢吞吞地说道：“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的曲折坎坷不简单呐，你也知道，这些记忆总有变成依赖的那天，习惯了就分不开了。”

    “寒冬劈柴取暖，到了春天就要泼水扑灭，”亚因是不惧后果的，他直白谏言，“天开始热了，Timoteo，你该看护炉子以免火星子酿成大祸。”

    站在离床四五米远的屏风边，Xanxus含着雪茄冷不丁接了句话：“火不大，就是碍眼。”

    “哈哈哈，碍眼，”Timoteo笑得厉害，被烟味刺激到就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咳咳咳哈哈哈，“额咳咳！你看看他，只会动嘴这点到底还是像我！”

    “切”了几声，Xanxus最恨这老头说好话，懒得再给养父好脸色，随手浇灭雪茄砸着嘴回去找酒喝。

    亚因在沢田纲吉手下行事几年，所见所闻像是在收集资料，从这些日子来看，比较从小培养起来的Xanxus半路出家的十世的确更接近Timoteo需要的继承人。

    而这些全都是Reborn的功劳。

    感到些许无力，壁钟黄莺的报时鸣叫啾啾啾啾啾啾，亚因醒过神，数了数总共十二声。

    铜银碰撞清脆悦耳，Timoteo条件反射般呵欠起来，浑浊的眼底昏昏沉沉，很难再聚焦，尾音平直：“纲吉君还不到完全放手的年纪，他需要你。”

    亚因说：“怎么不提Xanxus？他才是你的儿子。”

    仁慈招致的恶果他们曾共同经历过，叛乱之子是九代人生履历上无可否认的污点。

    Timoteo说：“我们这种人，亲与不亲很难说啊……十世管教下属很有一套，我把他们两个都当成是我的孩子。”

    亚因问：“要真是这样，那还叫我来做什么？”

    午夜钟声停止，万物沉寂之时也是繁花凋零之时，Timotie叹气不语。

    陪伴在侧多年的亚因看在眼里，面上难掩惆怅，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老友怎么看都不是长久之相。

    亚因不再追问：“我知道该做什么，你好好休息。”

    留下句话，亚因匆匆离开九代首领的卧室。

    彭格列的小城堡很阔气，地毯厚实，装潢讲究。

    亚因漫步在长廊中央，历代彭格列首领的画像整齐摆放在两侧墙壁之上，尽头的巨大油画中正是彭格列一世，伟大的家族创始人，Giotto；转身面向另一端，那里正空空荡荡，老式墙纸铺满葡萄藤花纹，留白的位置正好够放上新的画像。

    亚因想，等空隙被填满的那天，彭格列一世将会与继承其意志的后代四目相对。

    相隔百年时空，相隔一条长廊，称得上“伟大”的另一人即将出现在这里，与Timoteo并肩而立。

    摇篮事件是Timoteo的过失，亚因注视着那面即将被填入彭格列历史的空白，即将属于沢田纲吉的空白。

    他绝不允许画框里的人再一次因为仁慈而抹黑首领之名、乃至家族声誉。

    望着墙上九代的画像，亚因在心中默念：下一次再见面应该就是葬礼了，Timoteo。

    亚因朝着紧闭的卧室大门行礼，默默祝福着彭格列的未来，向他所效忠首领承诺：此身将会致死奉献给家族，为不灭的荣光献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