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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by行宴洲(清水甜饼一发完)

    黄昏的天裹了一层浓稠的金黄色,层层均匀抹开后渗出金色的细纹,仿佛干涸许久的土地裂缝之间生长出盛秋才有的饱满麦穗。可惜丰收的时候刚跑走没多久,深秋是冬天的前哨,先一步带来让人不禁多穿件衣服的温度,缓缓降落下来与人间共舞。

    适合在偏远的山林里在小灶上架起来小炉子,添足柴火把冰凉的泉水烧沸,冒出来的水汽足够把屋子里的空气都烘暖。百里屠苏不止一次想过他亲手把移开了火焰还在咕嘟咕嘟的茶水倒进茶壶内,在茶叶舒展开之前盖上盖子。片刻后颜色漂亮液体被倒进小瓷杯,再由他亲手递给乐无异,两个人碰被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也比不上对方喉咙里抑制不住的轻笑。

    再或者等过段时间之后下了大雪,白皑皑一片铺盖住整个长安城。晚上酒楼就会把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点亮,络绎不绝的人潮。然后便可以与乐无异一同坐在大厅靠窗边,温一壶酒点几碟菜,在清浅的醉意和热闹的交谈声里品味人间百态。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乐无异有了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纵然是百里屠苏也无法给出个准话。兴许是某日长安街角处蓦然回眸,便再也难以把他移出心头。日思夜想只是最最浅显的表面,人都有贪心,都不满足于片面。

    至于是从何时起逐渐多了交集,百里屠苏也回忆不起细节。乐无异开朗且外向,长着一副天生讨人喜欢的好皮囊,与谁都能聊两句话来,也乐得与人交好。百里屠苏不善言辞,刚开始在乐无异面前还会有些许无措,又不太甘心只回复以沉默,说出来的话让自己都直皱眉。后来才发现不管他予以如何的反应乐无异都会用轻松的笑脸相迎,这自然而然给了百里屠苏一种错觉,名为“特殊”的错觉。

    错以为自己于他而言的特殊性,别人无可比拟。

    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但究竟乐无异是否有和百里屠苏一样的心思,是否愿意二人共赏雪观月从青丝到白发,是否能够将真正的心意与信任完全交付,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裹一张被子在耳朵旁边吹气,胡闹与不消停一直到天明。

    百里屠苏不知道。

    出剑的速度不如从前快,不如从前果断和利落。招式看起来纵使没有丝毫偏差,却仿佛多了挥之不去的愁绪。百里屠苏将剑收回剑鞘内,他当然明白自己为何会心神不宁,也清楚自己万不能让这样的状态一直困扰他长久。

    这铃铛一旦被死死系上,哪怕有再轻的动作也会牵动叮叮当当一串清脆响。百里屠苏怕乐无异听到又怕乐无异听不到,一举一动比之前多了拘谨和小心,冷静却仿佛被当做燃料被烧着。铃铛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他心里没底。

    但是应该被谁解开,他愿意让谁来解开,只会被谁解开,只能被谁解开,没人比他更清楚。

    “百里屠苏!”

    传来声音清脆如朝阳下晃动的银铃,由远及近,伴随着极速奔跑时特有的断断续续的喘息。一瞬间百里屠苏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站在原地丝毫不动,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合拢。

    “你怎么不理我啊?”

    比刚刚多了些埋怨和疑惑,熟悉的声音再一次送到百里屠苏耳朵旁边。

    乐无异本身就长得俊美秀气,相貌在长安城里也是出了名的惹人喜爱。今日他一身深蓝长袍雪白暗纹披风,腰间侧挂宝剑与佩玉,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得意。他就这么小跑到百里屠苏面前,眼角微微往下垂,粉色的唇瓣吐露出失落的语气。

    任谁也没法不心软。

    百里屠苏没办法给他正确的回答,一言不发将剑收回剑鞘中。他背对着乐无异看向不远处的竹林,微微沉下眉眼,从旁人的角度,瞧着就像是摆了冷脸,可乐无异知晓百里屠苏永远不会对他冷脸。

    “你发什么呆啊!快跟我走跟我走,剑一天不练不要紧,错过了今天的盛宴可就要等下一年了!”

    话音落罢,百里屠苏感觉到自己被乐无异一把抓住了袖子,不等他做出回应就被拉着他往去到外面的小路上跑。乐无异告诉百里屠苏这个地方是真的不好找,他自己一个人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这片竹林子。又说这里不愧是个练剑的好地方,偏僻安静不会被尘世干扰。

    “嗯。”

    百里屠苏用没有感情起伏的单字回复乐无异,后者也没有半分扫兴或低落,他向来带有这样的乐观和感染力,能够点燃自己引燃身边的人。充沛的精力不管如何肆意挥霍也不会殆尽,也难得招人喜欢引人羡慕。

    走着走着就渐渐变成了百里屠苏走在前面带路,乐无异牵着他的衣袖角紧紧跟在后面。其实林子没多大,跟着熟悉路的人走没转几圈就能够看到一直绵延到山脚下的灯火,灿烂明亮的光芒一旦映入眼帘,便能够成为燃烧不完的喜悦。

    暂且不说长安本身就热闹繁华,再加上每年的伊始都会在民间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更给这座城池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温暖。街头巷尾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小小一簇烛火却能使整个灯笼都冒着饱满的光,食物的香气和孩童青年的吵闹声相处得别提有多融洽。总之等到人们纷纷放松了警惕,月亮也已经登到天空正中央了。

    中原人出了名的热情好客,从外域闻名而来领略风土人情的也是不在少数。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倒是提前学足了礼仪,交流也颇为愉快。

    百里屠苏和乐无异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不给他们留下并肩行走的空隙,只能牵着袖口以免在茫茫人海中走散,走走停停下来两人手里多了不少东西。裹着晶莹蜜糖夹着糯米的冰糖葫芦,乐无异将最顶端的山楂递到百里屠苏嘴边,意在玩笑,他还真没以为百里屠苏只是犹豫了几秒,就张嘴咬下了一个。

    这次换乐无异装横上差异的表情,他看着百里屠苏僵硬地咀嚼着,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出声。他以前只觉得百里屠苏眼睛里只能容得下斩妖除魔诸如此类,只知道挥舞刀剑,或者说他本人就像一柄冷漠果决、沉着无情的剑。直到这一刻乐无异才反应过来对方也不过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也有其他的另一面。

    他不知道的是,这与其说其他一面,倒不如说是百里屠苏只会因他一人做出的破例。

    最最受欢迎的当属猜灯谜。

    乐无异和百里屠苏来得晚,即使如此也硬生生挤到了最前排。目前所出的题目还没人猜出来,老板笑眯眯地请刚刚过来的两位小公子猜,似乎是有充足的自信断定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灯谜绝对不会被猜出来。老板一只手顺着自己的小胡须,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偏偏这站了两位不服输的主。一个眉毛高高扬起撇撇嘴似乎没把小小灯谜放在眼里,神态生动又灵气,另一个环抱双臂冷若冰霜,仿佛不屑去猜小小一个灯谜。

    作为礼品的一对面具雕工相当细腻,涂上的油彩和花纹也别致新颖,看上去不像中原会有的东西。老板主动自我介绍,说是从外域来的商人,仰慕长安许久,喜爱灯谜许久,今年终于得到了机会能够来一饱眼福。乐无异看向面具的眼睛都闪着细碎的星星,喜欢得紧。

    最顶端的大红灯笼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短短两句话,却难倒了这摊位前无数男女老少。看似普通毫无玄机,实则隐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隐晦含义。每当有人用怀疑或激动的声音报出貌似正确的答案时,乐无异都会看到老板得意地摇摇头,说不对不对,差得太远啦。

    但最后还是被乐无异猜出来了答案。老板惊诧且不可思议的表情浮现时他知道自己赢了,下意识握住百里屠苏的手高高举过头顶以抒发自己难以抑制的喜悦。百里屠苏偏了偏头看向平复下来的乐无异去问无奈的老板要面具,又看了看垂在身侧的左手。

    他知道自己逃不走,也知道和对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沉溺与迷失。解决问题的良方是表达真实的心意,同时也是唯一会令他犹豫和怯场的问题。对方漫不经心的动作能够轻易牵制住他产生了动摇的心,百里屠苏极力克制自己,却是徒劳无功。

    “喏,给你一个。”

    入目的不是乐无异熟悉的面庞,只能看到花纹面具后面一双眼睛眨了几下。于是百里屠苏也用面具遮挡住面容,这样子就像只有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戴着一样奇怪的面具,也许看起来胜过关系亲密的恋人。

    佩戴面具者不在少数,他们俩的没有见到一个相同或相似的。放眼整个长安城只他们二人独有,是彼此之间的联系和特殊。

    百里屠苏陪着乐无异逛了很久很久,直到人群散去,梦境笼罩疲惫的城池,街道上一片狼藉,小摊贩慌忙收拾着剩下的东西,急着回去睡觉。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三三两两坐在亭角河边休息的人,珍惜仅此一夜的欢愉,不愿意离开。

    潺潺流淌的小河上飘着一盏盏花灯,花心处托着一只小小的蜡烛。有人说花灯可以给已过世人带去自己的思念和问候,有人说花灯承载着能够被实现的美好愿望,也有人说和心上人一同放花灯便能白首不弃。这小小的物什寄托着人们大大的期待,也不知顺着小河是否会流入大海

    乐无异蹲在河边,双手在胸口前合十后再闭上眼睛,认真且虔诚地许下愿望。很多很多年之后百里屠苏想起这天问他许了什么愿,乐无异说早就忘记了,但是好像已经实现了。

    他点亮中间的一截红烛,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灯,依依不舍地将它轻轻放在河面上。百里屠苏站在旁边看着他,看着花灯从开始的摇摇晃晃到慢慢平稳游行,渐行渐远,去往远方。乐无异问百里屠苏要不要放灯,后者摇了摇头,目送乐无异的花灯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中。有些人的花灯会在半路上沉入河底,有些会被焚烧殆尽。但乐无异的花灯一定走得最远的那个,也许能够看到海平线上骤亮的耀眼太阳。

    乐无异抬起头时看到百里屠苏也在看他。他能看出来他的隐忍和苦涩,以及他所不理解的,类似于欲望却更无私的东西。乐无异下意识觉得这是非常珍贵的情感,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用玉盏一滴不落保存下来。可惜下一刻百里屠苏就移开目光看向远方,只给乐无异留下模糊又懵懂的感受,回味无穷。

    和谐的安宁被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打破。

    百里屠苏与乐无异对视一眼,率先冲向尖叫声的来源。他的速度相当之快,乐无异虽然有些吃力,但也用全力跟在百里屠苏的身后面。周围的人们变得恐慌,开始四处逃窜,使得这一切有了混乱的开端。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的藏身地。

    一只面目丑陋的小妖怪正一步步逼近一个浑身颤抖花容失色的姑娘,在她看到不远处向这边靠近 的两人时,更是声泪俱下,大喊救命。

    瞬息间百里屠苏已经抽出腰间佩剑,凛冽的锋芒在月亮下面也让人心生敬和惧。小妖怪也知道柿子该拿软的捏,这半路杀出来的定不是个好惹的主。它眼珠子一转,心思落到了慢一步过来的、气喘吁吁的乐无异身上。因为躲避不及而被百里屠苏削下一根手臂,来不及恼怒和惋惜就立刻朝乐无异跑回去。

    百里屠苏对待妖怪用一个“狠”字来形容在准确到位不过,岂会给它留下逃跑甚至是靠近乐无异的机会。小妖怪速度快,百里屠苏更胜他一筹。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百里屠苏拿捏得分毫不差,足够他高高将剑举起,斩下妖怪头颅。

    这妖怪看上去没多少修为,应该是年少无知被长安的喧哗吸引了过来。百里屠苏擦掉剑上黏糊糊的血,将它收回剑鞘中。年轻的姑娘朝他道谢,估计是怕再有妖怪出现,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乐无异说百里屠苏你好厉害,语气是惊讶有带着点羡慕的。后者用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想问乐无异还要不要继续逛。他们俩都不怕妖怪,也珍惜今日难得的时光,但眼看乐无异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百里屠苏顿了一下,说我们回去吧。

    月亮有退场的迹象,人们也终于不再sao动。他们今天终于有机会并肩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欢闹后的街道说它一片狼藉都算过誉。乐无异虽然困,但思考依旧清醒,他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和百里屠苏在一起的事情,是令人开心的、留恋的一段最难的珍贵的时光。他偷偷瞄了一眼百里屠苏,想起河边他的目光凝重又深沉,一眼看不到底。

    百里屠苏也压制不下沸腾的思绪。他应该早日与乐无异坦白心意,只恐到时连朋友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他也用余光去看乐无异,今天晚上没有留在竹林练剑,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再长的街道也有尽头。百里屠苏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乐无异,后者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信息,主动停下脚步,说我在听,怎么啦。

    风下意识噤声,怕打扰他们之间的环境。黎明不声不响来到了这片土地,鱼肚白的天空上即将有鎏金的华彩绽放。百里屠苏缓缓张开双臂,将乐无异拥抱在怀抱里。他身上有竹叶的清新也有人间的烟火气,乐无异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好,可能就不捉不到百里屠苏趴在他肩头,说了一声“你愿意嫁给我吗?”

    乐无异对百里屠苏是有好感的,听到对方这样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以及自己是否也对百里屠苏有这样的男女之情。乐无异任由百里屠苏抱着他,过了一小会儿后,后者缓缓松开,用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失态。

    后面的道路只是多了些奇怪的沉默,乐无异完全消散了困意,思考属于自己的问题。百里屠苏还没有得到结果,像是在猜灯谜。他觉得自己刚刚也去放一盏花灯,也该许个愿。

    最后百里屠苏把乐无异送到了家门口,天边已经能够看到焰色的晨曦。乐无异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这百里屠苏,对他展露灿烂又温暖的笑容。他往前一步踮起脚尖去环住百里屠苏的脖子给他拥抱,在他耳朵边说这是回礼。

    百里屠苏抬起手臂环住面前人儿的腰肢。

    他们以最亲密的姿势拥抱,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情意。尽管时间终归无法暂停,分开时候是圆满的结局就足够令人满意。

    百里屠苏说明天见,乐无异点点头,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