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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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马车，卫玉颂拿着包袱先下了车，接着才扶李重娥下来。李重娥跟车把式结清了银钱，那豪爽的妇人大声地笑了笑，又提醒道，“姑娘，这书院附近可是清静得很，尤其是这山房县，可没什么让咱们大女人寻欢作乐的地儿，您要是想再回城里啊，我们每隔三日都有马车从这儿走，您算着时间赶上车就行。”

    李重娥点点头，待车把式把车赶去驿站，送马儿休息了，这才和卫玉颂一道顺着山口的路往里走。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到了山房书院的大门口，书院的门房正在打盹，十四五岁的小女郎手里握着本书，眼角却撇了下来，一看就是瞌睡着呢。

    “劳烦，”卫玉颂抬高了声量，“我叫卫玉颂，是神医林峤的师弟，遵她的嘱咐替她来给你们山长看诊的。”

    打瞌睡的女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接着摸摸嘴角，果然流口水了。她是记着这件事的，沈山长家的侍夫同她交代过。

    “你们跟我来吧，今日山长正好在书院里。”

    她带着二人经过竹林，穿过花园，边走还边打量二人。

    “你是这卫大夫的女君吗？”女子当家，那家里做主的女人就叫女君或者元君；男子当家，那家里做主的男人就叫男君。

    别看她年纪小，她的眼睛可是毒辣得很，这卫大夫束发的发冠上可加了一支簪，冠上加簪，代表这男子成了亲，已经有所属。

    李重娥还没正式纳夫，因而她还没梳妇人头，但她腰间佩黄玉，显然是成年的女子。大齐的风俗，成年女子佩黄玉，有官身佩青玉，有二等爵位佩墨玉，一等爵位在身可佩红玉与紫玉，宗亲皇室可佩白玉。地位越高，可佩戴的玉也就越多。以玉看人，这是大齐从前朝梁朝延续下来的风俗。

    前梁覆灭后，却依旧有不少世家贵族屹立不倒，沈霁越的夫侍姜谨就出自榆林姜氏。

    “自梁至齐，历经几十代帝王，皆是女人登上储位，这才好不容易将女子行官封爵的制度一直维持着，这乃是大势所趋啊。”

    前面不远处就是山长所居的院落，李重娥走近过去，隐隐听到了其中传来的交谈声。

    “你父亲却是个顽固的，双眼看不清这世间必然的走向，不允许你来我这处读书，如今你偷偷躲了来，也不怕你爹找到你，怪罪你？”

    “有什么好怕的？左右我不在他朱家高贵的族谱上，”年轻明亮的女子声音响起，“再说了，表哥不是在这里做县令吗？他答应了会帮我瞒着我爹，就必不会食言。山长，我同你说，我是必定要好好学了，再去考一考的。”

    院落里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露出一张坚定不移的文雅脸蛋儿来，女子背着书囊，扭过头跟身后的人说话，“山长你放心，我就是要读书！”

    她说完就开门走了出来，眼见李重娥一行人正笑望她，大方地行了个礼，接着背着书囊往课堂方向去了。

    迈过了门槛，几人才见到了坐在院中石桌旁饮茶赏景的沈山长。

    她一身书生袍，青白的衣衫上压了一块成色漂亮的青玉。沈霁越没有官身，不过她地位崇高，多年以来兢兢业业，给朝廷培养了不少好学子，佩戴青玉是朝廷允许的。

    “小卫大夫来回诊了？”

    沈霁越早就得了林峤的信，她面容和蔼，笑眯眯地请两人坐下，那引路的小女郎手里拿了杯甜甜的酪饮，开开心心地又回书院的门房里看书去了。

    卫玉颂略带腼腆地点点头，跟着李重娥坐了下来。

    “向沈山长问好，我是盛京来的李重娥，母亲是恒国姬李衡霄。”

    “是恒国姬家的女郎啊。”

    沈山长看诊李重娥，儒雅地笑了，她当然认识李衡霄，当年李衡霄还请她为长女李重梧开蒙呢。

    “小卫大夫这是给自己找好了女君了？”她眼中笑意不断，“上回听你师姐说起你，她还道担忧你不知何时能寻到个好归宿。”

    李重娥虽然平时里不怎么正经，自诩是个风流人物，可是到了正经有本事的前辈面前，还是极为礼貌，极为讲分寸的。此时此刻，她虽然知道沈山长同自己家中渊源不浅，可到底还记得今次主要是来给沈霁越看诊的，便不多话，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卫玉颂别光顾着害羞了，先做正事儿去。

    “那我便先给山长看诊吧。”

    卫玉颂站起身，一旁侍候的公公见状也行了个礼，招来小仆，让他去请侍夫姜谨，自己则跟在沈霁越身后，引着卫玉颂去看诊的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