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啊书屋 - 耽美小说 - 怀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住再也无法动弹。他沉浸在震惊中,这时终于有了片刻实感,听见周遭动静,倏地满头冷汗。

他是替高景背了这口黑锅,美其名曰“赏你为殿下受过”,那位陛下压根就没想过一个下人的死活!六十大板,若他武功盖世修为强盛,那的确没有性命之虞,但他只是个普通的武者,连陆怡都打不过,怎么能挨了板子什么事也没有?

贺兰明月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眼见两位执行侍卫靠近自己,手中长杖足有一人多高,拍下来恐怕真会出人命,脑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高景若不来,今日真会死在这北殿里!

可惜高景听不见他的心声,黯淡星光下影子摇曳,贺兰明月猛地闭上眼——他无可抑制地为自己感到可悲,这一生到底什么也没做成。

预想中的疼痛尚未到来,身边忽有一人按住同伴长杖,道:“这六十大板打下去真正会出人命,大哥,你可想好了么?”

贺兰明月一怔,心道:这二人难不成还要起内讧吗?

另一人果真不满道:“赵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抗旨?”

叫赵文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大哥,你我随侍陛下已有多少年,虽说揣测上意不可为,这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借题发挥,惩戒二殿下,无端让小兄弟受罪。你且认真想想,六十大板之后,这人活不活的成?”

那人沉思片刻,道:“活不活得成,可也不是你我说了算!”

“是呀,大哥且回想方才,殿下对小兄弟诸多求饶,甚至认了罚……他此前可曾有过这样?可见这小兄弟在摇光阁定是为殿下器重。”

“……你若这么说,倒也不错。可天命——”

“陛下如何说?打他六十大板而已,打不打得死,陛下可曾有过准话?”那赵文声音更低,“大哥,打死了他,陛下并不会为此叫你我兄弟发迹,但二殿下那头……知晓了人死在我们手上,依照那位的脾气……”

“是、是!赵文兄弟,还是你有主意,那我们……该当如何?”

“打是一定要打,可不能认真打。毫发无伤是决计不行的,大哥,兄弟与你执杖刑许多次,怎么把握这分寸,还不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儿?”

另一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三缄其口,须臾提高声响,手中长杖高高举起。

沉重木杖击打臀腿,第一下甫落,贺兰明月便咬紧了牙关。他冷汗直冒,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口中跟着那行刑二人数起余下的数字。

十二、十三……

眼前视线些许模糊,只听得木杖落下时的沉闷声响,先开始是剧痛,到后头双腿都麻木起来,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

三十六、三十七……

贺兰明月呼吸越发微弱,咬破舌尖时舔到一丝血气,旋即立刻又清醒过来。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他手指徒劳地握了握,终是耐不得痛,闷哼一声,全然失去了知觉。

噩梦中木杖持续落在身上,贺兰明月只顾着往前跑,可双腿无论如何迈不动,急得汗如雨下。前方一片黑暗,而身后恍若有野兽在追击,大雪漫天,他又冷又累,栽倒在地,听得嘶吼越来越近。

忽然一点灯光燃起,他睁开眼,童年模糊不清的记忆在此处变得格外真切。

天井边立着刀枪棍剑,高大的男人手执方天画戟,身披玄甲,侧过身来,面容被笼罩在一团黑雾中似的,可他一见,莫名地就知道了他是谁。

雪越下越大了,潮水一般淹没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回忆。

“爹?……”

贺兰明月喃喃,眼皮沉重,复又在梦里再次睡过去。

似乎有人在耳畔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要将他从混沌中拽出来。贺兰明月皱起眉,不耐烦地想翻个身,卧在雪地中,浑身却好似烧着了一般热。

朦胧的声音开始渐渐清晰了。

“殿下,他大腿处的伤势太重,皮开rou绽的,看了恐怕吓到您,不如……出去等吧?”

“孤就在此处,哪儿也不去!你若医不好他的伤,孤要你的脑袋!”

“是、是……”

“殿下,贺兰发高热了,奴婢去端水来——”

视野黑黢黢的,贺兰记得他做了一个梦,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浑身仿若飘在云端,又热的要命,喘不上气。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接着他听见了谁在叹息。

第10章银烛秋光冷画屏(五)

贺兰明月足足昏沉了两天两夜,期间他偶有感知,但眼皮沉重,着实无法清醒。

一开始还有噩梦,影影绰绰的记忆困扰不去,分辨不出是幻是真,到后来连噩梦也没有了。周身轻盈,仿佛扶摇九天之上,但又被什么拽着,生硬地拖回了尘世。

后来贺兰明月想,这也许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只拽着他的手有点凉,时有时无,但他终是醒来了。

口干舌燥,秋风初起的季节他却热得要命,贺兰明月略一侧头,看见靠在自己榻边的一个小宦官,不由得先愣住了。

他手指动了动,勉强地偏过头看向外间,从黯淡的天色辨认出此时应当是黎明之前。喉咙撕裂一般的疼痛,贺兰明月回过神,接着后背也火急火燎一般烧了起来,他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嘶哑的喘息,惊醒了旁边的小宦官。

“呀,你醒了!”他很是惊讶,接着噌地一下站起身往外跑,也不管时辰,径直喊,“阿芒jiejie,贺兰醒了——!”

阿芒是和一个中年男人一同前来的。

贺兰明月发不出声,只好听她说了一通,得知这人不是宫内的御医,豫王殿下专程带进宫给他诊治的。

他伸出手给大夫把脉,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要命一般折腾得他满头冷汗。阿芒见他难受,连忙问道:“如何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贺兰明月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活着……”

阿芒柳眉倒竖:“你可闭嘴吧!你要死了,殿下这两三日来的体贴岂非打了水漂?安心休息,后背的伤自有人替你换药——喏,这是青草,这几天就是他照顾你的,待到你好了,可请人吃些糕点。”

贺兰明月转向身边那年岁不大的小宦官,对方盈盈一笑,眉目间居然很有几分好看。他垂下眼睫,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阿芒道:“那日板子没打完,你就昏死过去了,可把咱们殿下急得,一晚上没睡着,嘴角都长了个水泡!不敢找御医诊治,怕给陛下知道,没多久你又发起高热,眼看快不成了,幸好豫王有心帮忙,再加上那打板子的侍卫留了手,否则你这回……哎!”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李大夫,他有所好转了么?”

那大夫许是常出入王府之人,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