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伴随着鸡鸣声,赵家村渐渐热闹了起来。

    历青易拉开房门,从水缸里打了水洗漱完后,又去灶房蒸了几个馒头草草吃了。

    虽是个女儿家,但她一个人过得糙,厨艺也一般,早就习惯了对付着过日子。

    将昨天夜里凉好的白开水灌进水囊,取下挂在墙上的弓箭,将门锁好便上了山。

    赵家村是个民风淳朴的小村落,整个村子只有历青易一个猎户,每天上山一趟总能满载而归。

    靠着精湛的打猎技术,她倒是得了不少银子,整个村的人加起来怕是都没她富裕。

    因着这门手艺,早些年想给她说亲的人快要将她门槛都踏破了,没一个能成的。

    烦得不行的历青易干脆将家搬到了山脚下,那里靠近大山,冬日里有时能见到饿狼在那里徘徊,寻常人家都不敢往那儿去,这才得了个清静。

    历青易早将山里的情况摸熟了,打了足够的猎物后便赶着驴车往镇上去。

    去相熟的酒楼卖掉了货物,又寻了家相熟的街边小店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便打算回去。

    她正慢悠悠赶着驴车往城外走,不想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倒在她驴车前。

    要不是历青易眼疾手快把驴子往边上一拉,怕是要踩到人家身上了。

    她不悦地跳下驴车,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倒在驴车前的是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女人。

    她梳着妇人发髻,头上只有一根木头簪子,一张微黄且瘦弱的过分的脸上蹭了些许灰尘,唯一显得漂亮的杏眼含着泪,慌张又无措,秀气的鼻尖有些红,微薄的双唇紧紧抿着。

    历青易正想开口说话,边上又蹿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破口大骂。

    “冉迎雨!别以为跑出来就能躲过去,我告诉你!要是不嫁,待会我就把你生的那个赔钱货给卖了!   ”

    原来她叫冉迎雨啊。历青易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虽然瘦弱,细看却能发现长得其实很美,只是有些瘦得脱相了。

    冉迎雨听到男人的骂声瑟缩了一下,她似乎想站起来,手撑着地面却轻轻地嘶了一声,似乎跌倒的时候伤了手。

    “我还在孝期……   ”冉迎雨怯懦地开口。

    “呸!别找借口,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老二还活得好好的!念着你怀着孩子,才让你在家里吃白饭,没想到生了个赔钱货!现在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还敢跑!   ”

    “   我没有吃白饭,夫君去世前留了银子,都被你们抢走了,家里的活也都是我做的……”冉迎雨鼓起勇气反驳道。

    她是个胆小的女人,从前夫君还在的时候只需要听夫君的就好,家里有什么事夫君也会护着她,夫君去世后她想反抗也无法,今日好不容易寻的空隙跑出门想去找娘家帮忙,却没想到刚出门就被追上了,这般反驳大伯哥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   你不干活早就把你赶出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娘家,哼!你娘家早就搬走不管你了,马上跟我回去!”

    冉迎雨愣住了,她很久没回娘家看看了,自从夫君去世后她就被困在这个家里起早贪黑地干活,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生孩子的时候娘家没人来,她还以为是夫家没递消息,哪成想竟是早已搬走了。

    历青易皱着眉,中年男人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管。

    女人撞到她车前的事她也懒得再追究了,只想赶紧赶车回家,再耽搁下去她回家天都要黑了。

    她上前推开中年男人,“要教训人回家去教训,挡着我路了,让开!   ”

    中年男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见是个女人,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自己没站稳。

    瞧见她的驴车,眼珠一转,大声嚷嚷了起来:“   谁挡路了,你撞了我家的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被你这一撞,磕着碰着耽误了婚期,这婚事说不定就黄了,我家还得出钱给她看病,你得赔钱!我告诉你,把你的驴车留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我就去报官!”

    历青易笑了起来,她长相偏凌厉,不笑的时候看着有几分凶,此时一笑将那几分凶冲散后,便只让人觉得俊美了。

    “   说得也是,不过我这驴性子倔,寻常人也拉不走,我瞧着这位夫人身上也有伤,不如你们上车指路,我帮你把车赶到家吧。”

    见她退让,中年男人没多想,乐滋滋地答应了,一把拽过冉迎雨上了驴车。

    一路上只有中年男人指路的声音,历青易往后看了几次,冉迎雨只悄悄地抹着眼泪,似乎已经认命了,再也没有逃跑的举动。

    驴车停在了一个小巷子里,巷子不宽,容纳了一辆驴车后便只能让人侧身而过。

    中年男人从驴车上跳了下来,指着身后老旧的木门道:“   我家到了,你把驴车留下就走吧。”

    说罢推开了门,将冉迎雨拉了进去,正想回屋叫人来卸驴车,就见历青易也跟了进来。

    中年男人以为她反悔了,顿时怒了,“   你跟进来做什么!我告诉你,驴车是你自己同意赔给我的,别想要回去!”

    历青易笑了笑,突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五指收紧,中年男人脸皮涨得通红,用力掰着她的手,想要获得喘息之机。

    冉迎雨被她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害怕牵累到自己,也不敢拦她,慌张地躲回了房间。

    倒是其他人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了,瞧见站在院子里的历青易和被她掐得快要闭气的男人顿时急了。

    两个年轻男子拎着板凳冲了上来,却被历青易一人一脚踹飞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眼见手中的中年男人面色发紫,快要没气了,这才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瘫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拼命咳嗽,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一心想要逃离这个煞星般的女人。

    心中后悔极了,要不是他一时贪心想要人家的驴,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个煞星。

    历青易一脚踩在他腿上,只听一声脆响,中年男人便抱着腿惨叫起来。

    好不容易坐起来的两个男人打了个哆嗦,低垂着头不敢动了,原先一同出来的一个中年妇人也吓得躲回了房间。

    历青易不悦地皱眉,“闭嘴   ,再吵你的另一条腿也别想要了。”

    中年男人顿时不敢叫了,满脸冷汗地抱着腿,狗腿地道:“这位姑娘,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如今腿被您打断是我活该,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

    “   本来我懒得管你家的事,拦了我的车还想要我的驴,我本想去找个厨娘,被你这一耽搁今天是找不成了,误了我的事儿,一条腿就想算了?”

    历青易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小院子,不高兴地皱着眉,这破院子连张凳子都没有,害她只能站着。

    中年男人生怕这煞星一言不合就杀了他,虽然这煞星杀了人肯定跑不了,可他死了又没法复活,只得想办法送走这煞星为好。

    “   我把冉迎雨抵给你!就是姑娘刚刚见过的那女人,她做饭很好吃的!往常我们家都是她做饭,姑娘要是缺厨娘可以把她带走,家务活她也做得挺好的,绝对能把姑娘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中年男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倒也没说假话,平常家中的活计都是冉迎雨做的,若不是巷尾的老鳏夫愿意给二十两银子,又离得近,能随时叫冉迎雨回家做活,他们家还舍不得把冉迎雨嫁过去呢。

    为了活命,他也只能忍痛舍了那二十两银子了。

    “   哦?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原先听说她还生了个孩子,怕是舍不得孩子吧,就算我把她带走了,她要是趁我不在家跑回来怎么办?你莫不是想诓我走?”

    历青易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中年男人,眼神冷漠的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   不不不,我哪儿敢啊,冉迎雨胆子小得很,不敢跑的,您要是不放心,孩子也可以一块带走!”

    中年男人巴不得历青易把孩子也一块带走,冉迎雨留在家中还能嫁人干活,小小婴儿什么都不能做,还得花钱养着,要不是冉迎雨看得紧,他早就将孩子丢去乱葬岗了。

    历青易不说话,冷冷地盯了他好半天,直把中年男人看得冷汗直流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行吧,让她们出来吧,要是她跑了,哼……”

    她的话未说完,但中年男人完全能体会她的意思,当下也不敢反驳,硬是拖着那条断腿敲开了冉迎雨的房门。

    片刻后冉迎雨背着个破旧的包袱,抱着孩子怯怯地站在历青易身边。

    “你叫冉迎雨?带了些什么?   ”历青易瞥了她一眼,问道。

    “一些我和孩子换洗的衣裳,还有些尿布……   ”冉迎雨小心地回道。

    历青易“嗯   ”了一声,没说什么,带着她转身出门上了驴车。

    冉迎雨悄悄抬头看她的背影,历青易看着并不壮实,但常年习武,加之吃得好,比寻常女子高了不少。

    她其实是有些怕历青易的,原先在院中一言不发便差点掐死大伯哥吓到了她,心中担忧得很,若是她惹怒了历青易,被她掐死,她的孩子可怎么办。

    历青易不知道冉迎雨在想什么,赶着驴车回到了大街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她才道:“离了这么远,那些人不敢追上来了,你有地方去吗?我可以送你过去。”

    冉迎雨先是一喜,随后又沮丧起来,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夫君早早去世,只留下她和孩子,连娘家的人也一声不响地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着怀中瘦小的孩子,她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原先在屋里听见大伯哥将我抵给了你,自然是要跟着你走的,你放心,我干活很勤快的,只求你给我和孩子一口饭吃。”

    历青易没再说什么了,架着驴车往粮店的方向走,她之前一个人住,家中粮食不够两人吃的,加之还有个孩子,得再置办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