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石

    晏浔拢了拢濡湿的青丝，从寒潭里缓缓起身，一身刺骨寒意却懒得捏诀烘干。

    眼尾还沾着妖冶绯色，他想起香附走前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缘分已尽。

    只是她又是什么道呢。

    *

    破碎的妖兽内丹收在储物袋里，依稀辨得御兽印。

    香附垂眸思忖，施加这道御兽印的人境界，比赤磷蛇高出不少。与邵云合击时，赤磷蛇是筑基中期。

    可当香附重返击杀时，蛇境界分明是金丹初期，之前是被主人压制了境界。

    一定是有人豢养妖兽，是何人手笔，又是有何目的。

    一个隐约的猜测在心中形成。

    接下来的日子，香附照常与林昙配合击杀妖兽，寻些珍稀的灵植药草。

    而林雪与邵云一起组队，甚是亲近，倒是冷落不再纠缠林昙。不过邵云总是面色沉郁，不似之前开朗。

    林昙倒是落得自在，神色如常。与香附相处时轻闲调笑，夜间休憩时，寻到的话本给香附聊以取乐。

    从前她就喜欢凡间的小玩意，看烟花、吃糕点、放花灯，不过都是秦陵游陪她做的，现在想来几分真意尚不知。海誓山盟，言犹在耳。人间道何苦走一遭，她宁愿待在赤水，与族人一起闲散度日。

    这些话本，寥寥翻了几下，她就搁置了。

    回到絮净宫，香附在卧房内盘膝而坐，吸收天衣上的功德，终于臻至金丹中期。

    略思索一下，将修为放至筑基初期。

    月笼薄雾，雾罩后山，香附在月华下盘膝而坐，静心调息。

    她双眸微闭，长剑横陈在膝上，剑气缭绕，偶有飞鸟惊起。

    刚结束一套剑诀，她正在思索改进之法，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内门弟子凌阳倚着一棵树，抚掌笑道：“外门弟子也敢妄谈剑道？你手中的剑不过是木棍，怎配谈什么修行！”

    香附正襟危坐，头也未回，轻抬眼睑，淡声道：“这后山乃外门弟子练剑之所，阁下若无事请自便。”

    凌阳见她不卑不亢，反倒心中更加不爽：“呵，一个外门废材，区区筑基初期，竟敢教训我？”

    凌阳掣出长剑，剑芒森然，照在香附雪白脖颈。

    他讥笑：“听说玄宵师叔对你青眼有加，还与你探讨剑道。不如与我切磋一番，若你赢了，我自会离开，若输了，就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香附面色和煦，嘴角微微抿起，仿佛对方的挑衅不过是无聊的喧闹：“我无意与人争斗，只求安静练剑。”

    “懦夫！”凌阳一剑劈来，直刺香附后背。

    香附侧身躲过，步伐灵动，手中长剑如流水般连绵不绝。虽然境界略逊，但她的剑法精妙，出招刁钻，让凌阳几次险些中招。

    凌阳越战越惊：“这女人看似普通，剑技竟如此高明！”

    凌阳一时恼羞成怒，欲以灵力压制，但她巧妙利用地形，避开了他的攻击，还几次反击得他狼狈不堪。

    她勾起嘴角，眼中寒光乍现：“看来你的剑术不如口舌功夫。”

    眼看一剑直刺他面门。

    “够了！”

    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袭来，将香附手中的长剑碎裂成几段。

    凌如风负手而立，从林间走出。

    他面罩寒霜，冷冷盯着凌阳：“凌阳，谁让你在宗门之地欺凌同门的？”

    凌阳连忙收剑，讪讪赔笑道：“少主，我只是想替您清理些不入流的人……”

    凌如风却摆手打断，转头看向香附，面露微笑：“这位师妹，你无须在意。我的剑侍他不过是无心之举。你的剑毁了，可去剑堂领新的剑，这是令牌。”

    一块令牌飞至香附面前。

    香附坦然看了凌如风一眼，认出对方是藏剑峰真传弟子，不动声色地拱手：“多谢师兄。”

    斜眼觑着凌阳：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今日就饶了你。”

    凌阳被这话刺激得攥紧拳头，灵力紊乱就要上前劈剑，凌如风伸手挡住，面露不虞。

    凌阳讷讷低头，偃旗息鼓。唯有恨意还在暴涨。

    凌如风上下打量香附，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剑法不错，外门之中能有此造诣的少之又少。以后若有时间，或可来藏剑峰切磋一二。”

    她垂眸抱拳，沉声回应：“多谢师兄提点。”

    凌如风拂袖淡笑离去，凌阳低头跟在身后，却听凌如风低声说道：“此女虽资质泛泛，却有过人剑心，值得留意。日后莫再动手，反倒要暗中关注。此次剑意种子，势在必得。若有差池，比试时杀之。”

    香附目送他的背影，心道：“那剑侍下手试探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他却又摆出一副好人模样，在剑侍即将被刺时出手……”

    嘴角牵出一丝讥笑，抬眸望向远方，目光灼灼：“剑道艰难，我偏要一剑血洗千仇，谁能阻我？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妄称名门正道，也不过是我的磨剑石。”

    后山峰顶，一人茕茕独立，玉簪束发，冻蓝色衣袂迎风卷舒，静若寒潭的眸里无悲无喜。

    “磨剑石么？”

    玄宵子垂眸，抚过手中玄霜剑，弹指击扣剑身，声如泠泠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