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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却没想到,燕绥都不用亲自出面,就可以轻松打他下尘埃。可他本无心和燕绥争竞,只要他不试图染指皇位。如今看来燕绥心意未改,为什么忽然就选择对上他?仅仅是因为他对文臻下手?李相捡起国书,看了一眼,眉心便一跳。国书是西番大王亲自写来的,说西番王女在东堂受了欺骗侮辱,东宫的妾,竟然敢拿劣质香粉冒充高级胭脂卖给王女。王女表示汉人不可信,要回西番。西番王在信中质问东堂,欺辱王女便是欺辱西番,两国既然已结盟好,何以背信弃义,令王女失望回国?是觉得西番的战马太肥了,再也越不过燕山关了吗?!那措辞,愤怒中隐含一种急躁,令人诧异。李相忽然想起听说的一个传闻,据说年轻的西番王十分害怕他的jiejie,一心要将这位王女给送出去,如今看这态度,这位王更愤怒的,好像并不是jiejie被欺骗这件事,而是jiejie要回家这件事……李相苦笑一声。国书这一手,厉害啊。哪怕是西番王女亲自作证,都有可能被翻转,但是从西番国内发来的国书,谁又能翻案?皇帝坐在御座上,以手支额,一言不发。整座殿中落针可闻。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说话。当然,这个人不包括闻老太太。她总是在该瞎的时候瞎,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此刻的肃杀气氛,上前一步,开了口。她一开口,太子就一抖。“陛下。老妇先前说听见令人愤怒的奇事,因而挥杖伤了石狮。如今也该说说此事奇在何处。老妇人想先求问陛下与各位大人。张洗马是陛下亲自简拔为太子之师,以陛下圣心烛照,以诸位大人识人之能,当真会认为张洗马是无耻贪色之徒吗?”众人默然。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轻信,但是事关皇家颜面,又有太多话不能说。“女孙文臻,自入宫入朝以来,不说颇有建树,也当得起为国尽忠,为民谋福这八个字。她献出美食无数,创立夜市,江湖捞开遍东堂,以实业接纳救助无数贫民,更以江湖捞一成收益,拨建三问书屋,亦遍及全国,免费借书,提供住宿简餐,惠及无数贫苦士子。她寻回红薯,找到玉米,免天下饥馁之苦,更不要说协助宜王殿下,不费一兵一卒,平定长川,使我国土免分裂之灾,百姓免流离之苦……十七八岁女娇娥,别人家闺中绣花待嫁,她在两川凶险之地奔波,就这样,还要遭受风刀霜剑,背后攻讦!”“老妇山野之人,也知为臣当为国尽忠,为将当马革裹尸。但为国尽忠者不可死于国,马革裹尸者不可受背后箭,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死于风雪!”“老妇还记得一件事。当初长川易以福寿膏暗害满朝文武,是文臻最先发现并救助,那段时间文臻日夜不休,奔走于各位府邸,护持各位大人渡过难关。在座者想必亦有受惠者,但是现在老妇人瞧着,俱都是漠然面目,世人趋利避害、独善其身,记仇不记恩之丑态,原来并不独于民间耳!”在场官员人人不能安坐,俱汗颜垂头急退。“福寿膏之害,诸位大人心中应该明白。文臻救各位的,不仅是仕途,还有性命身家。文臻不求回报,也未曾以此为功。但这般的恩惠,就算不足以让各位大人为她挺身而出,难道把持本心,不随波逐流落井下石也做不到吗?”“诸位大人的性命、仕途、身家,难道都不值得撑起一回铁骨吗?!”……瞎眼老妇之前,满朝文武齐垂首。没有一个人能接话,敢接话。诛心之问。便是自问清正,立场公允的李相蒋鑫等人,也听出了一头惭愧的汗。闻老太太笔直向圣而立,微微下垂的嘴角,撇出刚硬的弧度。文臻并没有要她驾前骂群臣,相反,她只是分析了一下红薯没种出来的原因,让闻老太太有空对德妃娘娘提一嘴。再三称此事无妨,等她回来也一定能轻松解决,请祖母不必担忧,万万不可强出头。可她意难平。她这把年纪了,多活一天也是多浪费一天粮食,怕什么打击报复?这起子无情小人,她今天得把他们骂服气了。不仅要当面骂,还要变着花样骂,还要给他们骂出记忆和教训,骂得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随波逐流,落井下石!她知道今日得罪的不仅是群臣,还有皇帝,口口声声,亦在责他看似温厚懦弱,实则凉薄。闻老太太看着表情淡淡的皇帝,心中冷笑。既然是温厚宽慈闻名的主子,自然也不能因为一位瞎眼老妇为受怨孙女张目,怒骂群臣便降罪罢!“老妇眼盲之人,半截身子已埋黄土。想来便是今日宫中为孙女说几句的机会,也难再有。但一朝为臣,官声如何,自己知道,百姓知道,三问书屋的贫苦士子们知道,未来百年之后,便史册不载,民间散卷知道!”众臣霍然抬头。皇帝眼眸一跳。所有人瞬间出了一身汗。文臻很早就开始办三问书屋,如今已经不知道办了多少间,恩泽士子无数,这些穷苦书生,想必都视她为恩人,一旦得知她被冤枉,被亏待,可想而知,会流传出多少影射当今的话本传奇,而这些话本传奇,自己想必也要扮演一个不光彩的角色,百年之后,都要在人们的嘴皮子里车轱辘嚼!史笔如刀,士子手中笔也是刀!所谓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那是枭雄心性。对于大多数苦读十载效力皇家的官员来说,赢得生前身后名,才是要务。退一步,宁可籍籍无名,也不可遗臭万年。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站起,竟对着闻老太太微微一揖:“闻老夫人一席话,朕听着,汗颜无地。老夫人女中豪杰,见识卓越,真真是今日殿前的祥瑞。您一席话,朕和诸臣,都会铭记在心。”众臣大惊。皇帝素来宽仁谦和,但这番当殿行礼举动也前所未有,众人急忙转身,跟随着皇帝向闻老夫人行礼。皇帝又道:“只是朕也要代诸位大人向老夫人解释一句,文臻所涉案情,也需要时日辨别查明,诸位大人并非谄媚阿谀无骨之人,只是朝堂之事需持重深省,从长计议。诸卿都为朕肱股之臣,无论于朕内心,还是将来千秋史笔,自有美名流传。”老臣们眼泪唰地流了出来,都凄声喊:“陛下!”大殿之上头磕得邦邦响,臣子们齐刷刷跪了,红着眼睛不住磕头。得皇帝亲口维护,代为致歉解释,这是千古未有之恩遇,众人此刻心中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即剖出丹心,为陛下死上一回,才能诉尽心中激越澎湃于万一。得明主如此,此生夫复何求!闻老夫人也深深吸一口气。并不是为了皇帝纡尊降贵这一揖,她多年前便和还是普通皇子的皇帝打过交道,多少知晓一些他的脾性。她只是有些懊悔。本想骂醒臣子,为孙女儿日后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