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
。李怀安的御辇特意做得密不透风,他缩在里面,两只袖子拢到一起,手里紧紧抱着怀炉暗自叹气。这造的什么孽,下雪天还要出来晃荡。等他终于到了明辉殿,“茶话会”已经散了,皇亲国戚们要立即出宫赶往城楼,正巧李越也刚从偏门出来。圣上枯坐了一下午,对着一群无聊的皇家子弟,仅有的耐心也被磨光了。他突然瞧见拐进院子里的一行人,御辇里伸出来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正要撩开帘子。他快步上前握住那只手又给塞了回去,从缝隙里挤进一个头。“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接您吗,路上多冷啊。”李怀安的手背挨不到怀炉,自然是冰凉的,李越握在掌中如同捧着一抔雪。他忍不住又握紧了一些。李怀安用了点力气把手抽回来,重新揣进袖子里。手背上的余温让他心猿意马,没看见李越炙热的眼神。“我抓人回来,怕李行微他哥找不到人着急。”圣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您说李谈韫啊,我早就派他去南边驻守边境了。”“你敢给他兵权?”李怀安真想把他侄子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当皇帝的料。“也不是什么要职,管事儿的不是他,是贺小将军。再说他弟弟还在京城呢,怕什么。”他侄子心眼也不少,李怀安放心之余,又忍不住感慨孩子大了不如从前老实安分,笑了一声:“李行微在后头轿子里呢,你再大声些干脆让他听见好了。”李越把脑袋抽出去,隔着帘子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过会儿又撩起车帘整个人都钻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你!”太上皇被冷气冻得往后缩了缩,“算了,你刚刚跟谁说话呢。”圣上利落地脱掉沾满寒气的裘袍,无所谓道:“我跟李行微说让他自己走出宫。”李怀安早知道他这侄子小气,却没想到小气到这种地步。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干脆靠着轿厢闭目养神。李越的声音比刚才近了一些,委屈巴巴的,像小孩讨不到糖:“皇叔,您跟我生气了。”“没有生气,你给我坐回去。”李怀安闭着眼不轻不重骂了一句。“哦。”御辇起驾,李越坐回去,沉默地盯着他看。说到底他皇叔不过而立,正当壮年。可他总觉得如今的李怀安与从前的皇帝之间不仅差了五年的岁月,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丢进漫天尘土中磨砺了几十载。不然皇叔为什么一身疲态,眼底眉梢都是颓然。以前的皇家风流公子不过是李怀安人生的前奏,再也找不回来了。皮相骨相仍然是数年前的京城美人,只是心里迟暮得太早。太上皇再睁开眼时御辇已经停了,对面大侄子垂眼不知在想什么。“时辰到了吗?”李越猛地回过神来:“到了,百官也都到齐了。”“行,现在可以开始折磨我了。”李越还没反驳出口,他就挥了挥手,“你先走,快点。”他只好先下了御辇,回身过来伸出胳膊。李怀安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他胳膊慢慢下了车。大雪已停,天色昏暗,最后一线昏黄日光也消失了。长明灯已悉数点亮,从他面前开始,顺着台阶而上,整座城楼的轮廓都被柔和光晕包裹着。夜风虽冷,但古旧厚拙的城墙高楼被吹起的轻纱拂过,像两场梦境的交汇。自百年前大魏建国起,这道城门连同整座城池便伫立在此。每一任帝王登基后都要到郊外圣坛祭天拜祖,走的就是这条路,过的就是这道门。李怀安十一年前被众臣拥护着经过这里,此后日日待在皇宫中,眺望得最远的地方便是几座城门。之后……之后他离京五年,纵是这城池也望不到了。他总觉得自己梦见过凝华殿的轻纱,也梦见过京城的城墙,幸好如今他都还能再看到。城墙内人声嘈杂,李怀安愣了愣,想是京城百姓也顶着寒风来观看这场宴会,那都是他的子民。作者有话说:第3章李越偏要和他并行,两人一同缓缓踏阶登楼。桌案从城楼里一直铺到城墙上,皇亲百官早已等候在此。李怀安偏头低声道:“你这么折磨大臣,小心早朝时侯他们联合起来烦你。”圣上轻声笑道:“又不是没烦过。”两人走到最前方,一低头就能看见数万百姓。万家灯火同街道上新设的宫灯一起映照出隐隐约约的京城,目光所能及的大街小巷站满了人。他们两人一站上来,沉默的氛围便像浪一样一点点传到远方,过了片刻,整座城都安静下来。李越附在他耳边道:“点灯。”“点什么灯?”内侍呈上来一盏一人高的天灯,灯罩四面各题了字,分别写着德音孔昭、示我周行、和乐且湛、得偿所愿。李怀安皱眉,最后一句怎么看怎么别扭,和前面三句根本不是一个出处。“得偿所愿,你有什么愿望?”李越存了小心思,自然打死也不肯说,只是摇了摇头。太上皇没生气,又静静看了一会儿,冷不防道:“字再多练练。”“我又不像您,年轻时候舞文弄墨的。”李怀安忽视了他酸溜溜的语气,心想倒也说得对。他李怀安别的做不好,读书写字倒还是能拿出来比一比的。他往下看,底下的人也正抬头看着他们,李怀安向来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只想赶紧点完赶紧散了。他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火折子,甩甩手腕,小小的火苗便窜了起来。把手伸进天灯里面,点燃内芯,火焰瞬间冲到两三尺高。灯罩被照亮,白色半透明的纸上墨迹愈发清晰。热气充盈升腾,内侍渐渐松手,天灯就这样飘起来了。带着那十六个字越升越高,从他这个角度看来,像飘到了天宫之上,与月亮并排着。得偿所愿啊,他如今还有什么愿望呢。李越是个好皇帝,比他会治理国家,他安安心心地做个太上皇就足够了。只祈求国泰民安,大魏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他听见有孩童的惊叹声,侧过头问李越:“他们有没有?”“我可没钱让他们人手一个。”国库穷是事实,哪能把钱用在这上面,李越舍不得,他得把钱存起来以后打仗用。“那你有钱做这排场?”李怀安扬杨下巴,示意城楼和街道上数不清的宫灯。圣上轻咳一声,脸面有些挂不住:“您没看见皇宫那边不怎么亮吗……我让人把宫里大半的灯都搬过来了。”与京城这边相比,皇宫确实黑漆漆一片,甚是冷清。李怀安难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侄子比他有能耐。他一转身,准备往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