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6
凋落,了无音讯,再没留下任何痕迹。即便已经十分努力地去看,去记忆,一旦闭上眼睛,脑海中有关这座小城的所有记忆就如砂砾一般飞快地流逝……取而代之的,是童年的那些回忆,不分缘由,也不分青红皂白地纷纷涌了出来。首先来的,是那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记忆中母亲对他悲伤地哭泣,那时他想安慰她,于是读了她的心。母亲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会是个怪胎,简直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有的时候,她会望着他的眼睛,在心里翻涌着恐惧,她怕他能读出她的想法——她常常后悔把他生下来,偶尔的时候,她想纠正这种错误,比如说,她可以立刻把他掐死……再偶尔的时候,她想把他抱上窗台,把他直接从窗口扔下去……当这种恐惧足够强烈的时候,它会化作一团熊熊的恨意,她恨命运的不公,恨儿子的年幼无知,更恨自己不是个好母亲。母亲经常为自己不是个好母亲而责怪自己,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逼着自己来对他好,但他总爱和她闹别扭,总是伤了她的心,最后的结局不是她骂了他,就是故意冷淡了他……这让她更加肯定,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当内疚到了顶峰,母亲便将这种内疚转移给他,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存在就好了。跟着她开始放任自己的想象,想象将他抱起来,一直走到窗台边上……这样的想法不仅刺痛了他,更是深深地挖空了母亲的心脏,有时竟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谁比谁更加痛苦。在徐扬还小的时候,他不懂收敛自己的能力,他听了各种各样人的内心。他们的内心不是十分无聊,和傻瓜一样,就是在相互埋怨,犹如怨灵。他知道薛炜爱薛齐远远胜过爱他,知道薛齐希望他消失永远不要回来,知道进入薛家别墅的大多人都觉得他的母亲是个不好的女人,也知道母亲起初不是因为爱薛炜才嫁进薛家的……母亲嫁给薛炜却是为了他,她深知自己没有能力一个人养大儿子,为了将儿子养大成人,她必须找个男人来依靠——这也是母亲恨着他的另一个原因——她已经为他献出了身体的自由,却因为他的能力,再次失去了思想的自由。小的时候,母亲常常把他带到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保证,以后不许再使用这种能力。徐扬承诺了,也照着做了,从某一天起,他再也没有随便读过别人的心,这不仅是出于母亲的要求,更是因为他长大了一些,终于懂事了,他明白了父亲会自我了断的真正原因——读心是不会快乐的。但在那时,母亲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在之前的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听母亲的话。徐扬翻了个身,朦朦胧胧间,他又记起了更多美好的回忆。他记得他坐在小板凳上,母亲坐在椅子上,母亲一字一句地教他唱儿歌。他记得母亲温煦的笑脸,是那样的美丽,还记得她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小学的时候,他偷偷地听了同学的心声,因为太用劲了,回家就发烧了。母亲明知道他发烧的原因,却没有责怪他,而是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地哄着。每次只要他病了,母亲就什么都不计较了。还有那些阳光明媚的午后,薛炜开车带全家人去踏青,他和薛齐在草坪上毫无理由地奔跑着,跑出了满身的汗水,母亲和薛炜就在后面并排坐着,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微笑着给他们递毛巾。以及许许多多欢声笑语的白天与夜晚,他们都是一起度过。还有那些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客人们,他们总是带着他们故事过来,又带着他人的故事匆匆离去……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去世以后,那些扭曲的痛苦的回忆越来越淡,那些快乐的美好的回忆却越来越浓。原来他记得一些事情,却忘了另一些事情。他记得母亲想杀死他,却忘了母亲没有这样做。他记得母亲无视他冷落他,却忘了没过多久她就带着小蛋糕来哄他。原来他记得的那些事情是这样的少,忘记的事情是那样的多。而这些被忘却的珍贵记忆,在母亲离开之后,代替了母亲来到他的身边——从此以后,母亲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在他的心里。徐扬终于在温暖的回忆里慢慢睡去……第二天,薛齐和徐扬在酒店里用了早饭,便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他们没有开车,而是坐火车来回。火车的车窗玻璃被擦拭得很干净,车身在铁轨上颠簸的时候,窗外有无数算不上是风景的风景飞驰而过,倒也算有几分趣味。下了火车,站台上都是人,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出车门,奔向出口,都盼望着与他们的亲人早日团聚。薛齐和徐扬走在最后,等着他们先离开。慢慢地,站台基本空了,所有人都踩上了电梯,奔往不同的方向,站台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薛齐忽然转过头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徐扬说:“不知道。”薛齐坚持道:“你读一下我的心吧,就现在!”就在此时,薛齐在心里大声地念着,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吧。徐扬看了他一会儿,说:“好的。”薛齐知道徐扬已经读了他的心了。忽然,薛齐感觉他的左手被轻轻地拉了一下,一低头,发现是徐扬牵住了他的手。薛齐几乎错愕,但徐扬已经拉着他,向前走了——而手一旦被牵上,就没有再松开的理由——薛齐将徐扬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第十章命运(1)墙上有一枚圆形的时钟,显示当下时间为晚上六点半。棉质沙发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那件皮衣的肩膀处镶着一些金属铆钉,但衣服主人的长相与“酷”字丝毫无缘。他长着一张圆脸,眉毛又短又粗,微微地向下垂着,眼角向下垂着,甚至嘴角都向下垂着,他长了一张苦瓜脸。苦瓜脸先生是徐扬回咨询中心上班后接待的第一位来访者,他的名字叫陈志兵。徐扬首先向他表达感谢:“谢谢你之前救了我。”陈志兵腼腆地勾了勾嘴角,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模样:“不用谢,应该的。”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担心地看向徐扬,“听说你后来生病了,现在好了吧?”“已经好了,谢谢关心。”徐扬本能地握了握右手,食指的石膏已经拆了有些天数了,他去医院看过,骨头接得很完美,只是到目前为止,这根手指还不太灵活,需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恢复如常。陈志兵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