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啊书屋 - 言情小说 - 十二年,故人戏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来,告诉她,这东西他收了三个,送给沈奚也是留个纪念:“你去仁济,用这个做名片给我。”

沈奚笑,这人还真是执着,反复提到的都是仁济。就这样,她再回头等舱时,手上多了个英国战场的纪念品。

头等舱那层,只有谭庆项突兀地坐在走廊里。他手指夹了个纸烟,在一口口抽着,动作很急,看得出很焦躁。沈奚走近,他停下,两人对视。

沈奚指走廊尽头的窗。

谭庆项猜到她是想单独谈。于是将椅子抵上门,跟她去了那头。

谭庆项见到她手里握着的香烟盒,笑着说:“借我看一看。”

这一开口,算是他先和解。

沈奚本想道歉的话也被他堵在了喉咙口,谭先生还是个老实人,容不得女孩子先低头。

她将那个铜烟盒递给谭庆项:“英国战场的纪念品。”

铜烟盒打开,谭庆项看到公主照片,笑着端详了会儿:“并不怎么美。”

“可这是公主。”

“我们中国人不太信血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笑一笑,合上,还给她,“英国人倒是真的,见到公主王子都会热泪盈眶。”

略微停了会,谭庆项切入正题:“他这病,不发还好,发了就要及时处理,是真的会死。就连我的教授也没有能医治的法子,他已经站在了心脏学的顶端。”

一个死字,直白露骨。

“我以后每天都给他检查。”她发誓。

“在船上你多受累,算是让我轻松两天,谈谈恋爱,”谭医生佯装控诉,“跟着他,我连谈恋爱的事业都荒废了。”

“你为什么会愿意做他的私人医生?”沈奚好奇。

一个美英留学过的医学博士,大可以做研究,就算热爱自己的祖国,归国了,也能像那两个仁济的医生,在最好的医院任职。私人医生更像是资本的奴隶。

谭庆项不屑:“你以为我乐意?”

“……我看你挺乐意的。”沈奚坦白。

他笑起来:“跟着他呢,不是因为他是个富家少爷,而是有相同的理想和抱负,最主要的是他有能力和傅家的资本,比一个普通人能做的多太多。值得我牺牲自己的志向。”

谭庆项又给她讲了一个朋友。

“宋先生被暗杀的事,你在纽约听过吗?”他问。

“嗯。”

“他叫杨笃生,和宋先生谋划过起义。他是个天才,会自制炸|弹,陈独秀、蔡元培都是跟着他学的造炸|弹,”谭庆项笑,“他一直都在搞暗杀,设局暗杀过慈禧和摄政王。曾有豪言——“非隆隆□□,不足以惊其入梦之游魂。非霍霍刀光,不足以刮其沁心之铜臭。’”

沈奚一瞬想到,那晚,傅侗文将她额头汗抹去时,说的那两个字:很多。

傅侗文也杀过很多人。

“他是天生的刽子手吗?并不是,他是个读书人。可家国受难,个人志向都要放下了,”谭庆项双手按在她肩上,“侗文说过,你有你济世救人的想法,所以他带你回国。我也有,可我做不到了。我很羡慕你,沈奚,你还能做你自己。”

她是很幸运。

谭庆项守着傅侗文,也是彻夜未眠,不再和她多话,将人交给她,拿了烟灰盘离开。

至于沈奚的事,傅侗文在今早的态度就很明确,还是那个有少爷脾气的男人,说定的事,从不准人争辩。他既不回头,他谭庆项也只能陪着走下去。

只能盼沈家的案子能和大清朝一起下了墓,永不见天日。

沈奚进了屋,壁灯开着,他人睡着了。

窗帘被吸到玻璃上,这里也开着窗。她想关窗,或是想挪个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守着他,都怕弄出动静来……最后只是将裙子提起来,人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地毯上有几本书,是他放的,他有把书放到地毯上的习惯。好像是怕摆在床头,会挡到光线。

沈奚无所事事,盯着身前的柜子。这木头颜色可真美。

“是柚木。”她头上方,有人说。

他醒了,头枕着手臂,瞧眼皮子底下的姑娘。壁灯光从头顶落下来。

他的脸在黑影里,她的脸也在暗处,两人中间隔着光,这让她想起在纽约遇到停电,婉风为情调点了一排蜡烛。一排小小的火焰,摇曳生姿。

“这船的室内,都比对着凡尔赛宫做的,很不错,是不是?”

沈奚可不想和他聊家具:“我吵醒你了?”她从地毯上起来,坐去床边。

傅侗文笑,不答。

沈奚看他目光是有倦意的,揣测他是懒得动,于是将棉被拉高了,给他盖多一些。棉被刚掩住他的肩,他人倒坐了起来:“三哥问你几句。”

他忽发谈兴,她也只能顺着点头:“好啊,你问。”

“那天,在烟馆死的是你父亲的学生?”

“是他害了我一家,我以为你知道。”虽两人从未就这桩事谈过,但他怎会不知情?或者这只是一个起头,他想问的还在后头?

傅侗文默了一会,问说:“若他没死,你会如何?会去寻仇?”

沈奚迟疑着。

不去寻仇能怎么办?古时候还有上京告御状,京城换了主人,还能告去哪里?想翻案都没机会,也没人会去处置他。这样的事,除了自己去给父母家人讨回公道,再没第二条出路。

她点点头。

“不怕杀人了?”他又问。

沈奚一霎眼前闪过了黑影子,是被她一刀刺中心脏的人——

虽然最后致命一击是谭庆项所为,可她没法忘记那感觉。

“我不知道……可如果真是那样,也没别的出路,”她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可能是我爹娘太疼我了,他们在天上帮我把所有都做完了。我在纽约会想到,一定是他们让仇人死在我面前,让清朝灭亡了,都是他们在推波助澜,”她为自己的傻话笑起来,“你明白我说的吗?从里到外全干净了,没有不好的东西。”

只要去学如何救人,不用再去考虑杀人。

没等傅侗文说下去,她又笑:“不问了,行吗?”

“好,”他答应着,“一个闲谈,that'sall。”

除了专业上的讨论,不得不用英文交流,他和她之间从不说外文。猛地冒出这句,让她想起在纽约公寓,留学生们在一起夜夜的闲谈。仓促回来,她并不后悔,却还是遗憾,多给她几年,她也想读到博士,像谭医生和那个钱源。

随之而来的却是忧心,她没学历证明,该怎么去找工作?

沈奚这厢发愁着。

傅侗文却颇有闲心,去摸她头发上的银色的小发夹,看着都旧了。太简朴,倒像他一直苛刻着她的生活费:“送你个新的。”

又是送。沈奚笑:“你像我二哥,凶了再塞颗糖。这种当我才不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傅侗文略略停了会,说:“是吗?以后都不会凶你。”

她才不会信,亲兄妹还吵架呢。

傅侗文拉起她的手,下床,去洗手间:“来。”

沈奚被他带进去,他拧开水龙头给浴缸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