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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屠钥,郑铣其实不心疼,但别别扭扭的,就是不让廖吉祥如愿:“金棠是自己死的,难道还是屠钥掰着他的嘴给咬的?”廖吉祥的手搭在桌沿上,细长的,半裹在衣袖里,郑铣偷眼看,在宫里的时候,那是只翻书握笔的手,到了甘肃,却仗剑杀伐了,那些苦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呢?“二哇,”廖吉祥蓦然叫,“金棠是我身上的一块rou,屠钥只是你一条狗,你去做,我不插手。”二哇,这个名字郑铣多少年没听过了,自从万岁爷赐了他名,他就一直活在个“铣”字里,煊赫地,虚假地,一刹那险些要热泪盈眶。“哈哈,”他勉强笑起来,“你说让我自断臂膀,我就断给你看?”这是等廖吉祥接话,廖吉祥却没接,堂上突然静了,静得郑铣恨不得讨好地答应他,这时廖吉祥站起来,郑铣一急就抓住他的手,“别走”那样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廖吉祥稳重地,不徐不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谢一鹭私下找过你吧!”郑铣空着手,怨恨地瞪着他。廖吉祥明显僵了一下,装作疑惑地朝他看过去,这是这许多年里他们头一次对视,郑铣全身的寒毛都要乍起来了:“你不用反驳,我知道他一定是跟你说,要暗地里帮你扳倒我,你不知道,他对你……是存着怎样的坏心眼!”廖吉祥躲着他的目光,想拔腿就走,郑铣却扑上来,拦住他的去路:“我说的千真万确,昨天他到我这儿来玩戏子……”“玩戏子”三个字一出,廖吉祥就看向他了,目光刀子一样,嘴唇颤抖,吓得郑铣没敢再说,那眼神他一下就看懂了,分明是遭了背叛的酸楚,和情人变心的不甘。“啊?”郑铣发懵,廖吉祥趁他愣怔,推开他,夺门而出。坐着轿子,廖吉祥捂住眼睛,袖子是湿的。夜了,谢一鹭应该正在三条巷的小院里等他,经过秦淮河,听有妓女袅袅地唱:“……结私情,好似青铜镜,待把你磨得好,又恐去照别人……”45廖吉祥先回的织造局,从织造局去的三条巷,进了院,仔细把脸擦擦,才推门进屋。谢一鹭坐在桌边,忧心忡忡的,一看见他,马上站起来:“身子没事吧?”他说,伸手过来,扶住廖吉祥的后腰。廖吉祥的目光闪避他,他不想的,可控制不住。“屁股……还行?”谢一鹭贴得很近,低声问,这种体贴、这种温柔,是不是也给过别人?廖吉祥这才发现,原来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你脸色不好,”谢一鹭把他扶到椅子上,拿蒲团给他垫上,“有烦心事?”廖吉祥沉默着看他,这好太刻意了,像戏文里说的,外头有了小,对大的就格外殷勤。“你心烦……我……”谢一鹭局促地扭扭捏捏,“我也得跟你说……”他“扑通”跪下去,两手抱着廖吉祥的膝盖,“我……我干出荒唐事了!”荒唐事?廖吉祥突然怕,怕他把“玩戏子”说出来,他不会争风吃醋,手指在衣袖里攥着,抿紧了嘴唇。“我……我贪图郑铣的一碗参汤,”谢一鹭低下头,窝窝囊囊的,“喝了才发现,不是参汤,是……”他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廖吉祥,“是春药!”廖吉祥瞠目,怪不得昨晚他那么……一想,就红了脸。谢一鹭还跪着,可能是话说出来了,心里的担子轻些,他把廖吉祥的袖子抓过来,伸手往里掏,掏着那些手指,黏黏糊糊地把玩:“郑铣太不是东西了!”廖吉祥愣愣看着他,忽地没了之前的厌烦,手指头动了动,和他缠到一起。“可能是个戏子吧,”谢一鹭很懊恼,不像是认错,倒像诉苦,“反正郑铣那儿好多不正经的男孩子,女里女气的……”廖吉祥这时候觉得,他不怪他了,只要心里有,什么他都不怪他。“我稀里糊涂的……”谢一鹭愤然扼腕,仿佛他才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我以为是你呢,结果脱了衣服一摸,”他小孩子似地苦着脸,“不是!”廖吉祥想笑,硬憋着,谁知道谢一鹭接着说:“我就捂着裤裆往回跑,跑回来找你,结果这一路就硬坏了,才大半宿没软下来……”他支支吾吾地认错,“难为你了!”廖吉祥真的憋不住了,只好靠发怒来掩盖笑意:“你是少吃了还是少穿,眼红郑铣的一碗破汤!”谢一鹭看他发火,吓得脸都白了,紧抓着他的手:“他、他跟我说是参汤!”他也不傻,话锋一转,“俗话说,一滴精十滴血,”他幽怨地瞟着廖吉祥,“你说,我那些精都跑你肚子里去了,你也不说给我补补……”廖吉祥不说话了,百转千回地瞪他一眼:“真的没干?”谢一鹭憋屈:“我要是干了,”他放出狂言,“今天屁股疼的就不是你了。”这样没大没小,廖吉祥立刻拿手指顶他的脑门:“你跟人不清不楚的,还有理了!”谢一鹭抱着他的腰,不敢大声,就嘀咕:“那你还和臧芳、龚辇不清不楚呢,”他蚊子似地讷讷,“又是信又是酒的,我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哟!”廖吉祥抱着他的头,含笑:“人家才不像你,想的都是那种事。”“那我也找几个不想‘那种事’的知己,好给你看,看你闹不闹腾。”廖吉祥没马上答他,静了片刻,轻轻地说:“你共人女边着子,争知我门里挑心。”“女边着子”是个“好”,“门里挑心”是个“闷”,谢一鹭忙站起来,一把搂住他:“错了,我错了!养春,我就和你好,这辈子好,下辈子好,生生世世好!”廖吉祥靠在他胸前,想的却是梅阿查那些话,“他是利用你,你却让他拿你当了戏子,当了小唱”,“骗得你开心的时候,当然什么都好,等他玩够你了,就一脚蹬开”!他赶紧闭上眼,把脸埋进谢一鹭怀里,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两个安南宦官坐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要睡不睡的当口,一个忽然说:“亦失哈就这么走了?”另一个困倦地挤了挤眼睛:“听说是夜里走的,还把张彩的刀顺走了。”“他俩不是好么,要呗,顺什么?”“听人说……他俩偷着那个了。”“作孽呀,怪不得小崽子好几天没出屋。”“金棠还死得那么惨……哎我说,咱这两天对那帮高丽人好点?”“行,听你的,对了,有人跟我说,阮哥那个婊子……”声音小下去,悄声悄气的,“好像是有了。”“你说那个扬州姐?让人糟蹋种上的?”正说着,阮钿跨过门槛过来,两人立刻噤声,站起来打躬。“干什么呢!”阮钿吼他们,像是喝了酒,脸颊红彤彤的,“过来!”两个人畏畏缩缩过去,阮钿狠狠瞪着他俩,从腰里掏出两粒碎银子,拍在他俩手上,兴高采烈地说:“老子要当爹了!”两人对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