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天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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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朝堂之上的气氛仍旧沉闷,低眉颔首的诸位大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轻言,现今能与扈阳这位女帝争执不休的,也只有荀太傅的孙儿荀云尧了。 说实话,依荀云尧因荫庇入仕的身份,他本不该出现在朝会之上的。可由于新帝登基,昭景女帝特旨,要求行两月的大朝会,在京的四五品官员也可参加,这才有了近些日子荀云尧与煦阳的对峙局面。 “陛下登基,国有新元,臣以为,陛下应当机立断,推行新法,革除弊政,九州官员若有怠行者,应披枷带锁、游街示众,如此厉法,方能使扈阳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略显宽松的深绯色官服套在荀云尧身上,非但没有显得他颓靡,反而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他手持笏板,弯腰低首间满是风采,一双丹凤眼含笑非笑,眼尾微挑,颇具傲气,高挺鼻梁下的弓形薄唇本该增添几分风流,却因为不甚上扬而显得冷峻。 斯文却不软弱,自信而不凌人,要是说来,荀云尧绝对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但他与祁鸿尘不同,祁鸿尘是为兵为将的赤诚,而他是为权为贵的算计。 宝座之上的昭景女帝垂眸看向阶下人,她对荀云尧的言辞很不满,甚至连看对方眉间那粒观音痣也不顺心起来——明明年少时她最爱缠着对方笑吟吟地喊一声“小菩萨”。 现在看来,真是物是人非。 三年前,当祁鸿尘与她的关系发生质的改变时,荀云尧也一声不吭地离开都城于四处游学。而今君臣僵持的局面,想来在那时就有了苗头。谁让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因其他外力而改变追求。 “荀爱卿,”煦阳竭力控制自己皱起的眉头,用一种为难却含有宠信的语气说道,“爱卿心有抱负,孤何尝不知,可如今孤方即位,须得体恤臣民、cao纵适宜,再言之,变法革新岂能一蹴而就,各地官员近日已为新法令而忙碌不堪,若因其乏累而行严处,难保不会适得其反。” 殿中大臣皆是微微点头,即便他们对女帝宠信荀云尧不满,但此时对女帝的言辞却很是认可。 在方才荀云尧言语时,屋内一众老臣便在心里忍不住冷笑,虽说荀家小子在外游学多年且深得陛下信任,但实际看来,他也只是个空有理想的读书人罢了,手腕、人心,他对这治理国家之道还差些领悟。 荀云尧不理会身旁其他臣子的视线扫视,他听罢君王的训言,神色不起波澜,只是那双丹凤眼一转,又接言道:“既如此,臣恳请陛下再听臣一言。” “准。” 煦阳舒展眉眼,刻意勾起嘴角,那面上的温和不免让满殿大臣在心中对荀云尧又多嘀咕了几句。 “据臣所知,扈阳多年旱涝相继,国库贫瘠,各地百姓皆是艰难度日,故臣恳请陛下,削减勋贵俸禄,收缩礼制规格,以援继百姓稳度来年。” “削减勋贵……” 夏煦阳心中默念,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她目光烁烁,显然很感兴趣。 “哼,装腔作势,若削减勋贵便能富裕百姓,何不解散朝廷,将所有官员俸禄尽皆援献?” 大臣之中,有不强不弱的异议传出,正在众人想要寻出声音源头,荀云尧却是再度开口。 “数年来,都城内的勋贵重臣们夜夜笙歌、酒池rou林,虽说这个把月因国丧而有所收敛,但日常仍是铺张,据臣所知,仅毅王一府,此月进府的奇珍食物便值近百万两——” “陛下明鉴!臣不敢!” 还不待荀云尧说完,站于前列的毅王宋鼎便慌忙跪伏在地,那略有富态的身形一颤,连带着腮上的rou哆嗦了几下,倒是为荀云尧的告发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臣昔日救驾先帝于虎坡前,得先帝垂青,受封‘毅王’之荣,自受封后,臣日日感恩,愿事事为皇室分忧,实忠心可鉴。而荀家小儿,不过小小少监,有何权力监察都城物资流动?且他信口雌黄,分明是想挑拨陛下远离忠臣,望陛下明鉴,看清他的狼子野心!” 毅王宋鼎不愧是朝中老臣,能在先帝的手中捞出个王爷做做,这脑子确实灵光。只听他一段慷慨陈词,不仅把自己资历摆出来,还直指荀云尧弄虚作假,哄骗圣上,这顶妄言瞒上的帽子扣得实在好啊。 不仅是夏煦阳挑挑眉,连殿中大臣也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本就不满荀云尧强出风头,受女帝信任,更何况还要削减俸禄,打击之举过于明显,如何能忍? “毅王殿下未免太瞧得起老臣孙儿,他爱慕陛下多年,哪里会生出狼子野心?倒是殿下以臣子护主本分而当夸耀,是否是居功自傲呢?” 三言两句,荀太傅又将话题矛头抛向毅王宋鼎,荀太傅的孙儿中,唯有荀云尧最为果决机敏,也难怪荀太傅如此护着他了。 只是听到“爱慕陛下多年”这句,夏煦阳终究是没忍住挑了挑眉头,她有些无可置言,寻常人不知道她与荀云尧的关系,荀太傅还能不知?尽管自己年幼时也曾对荀云尧笑颜相对,但在要紧的问题上,自己哪次不是和他势如水火? 莫不是荀云尧对家中交代自己与他关系匪浅…… 啊,是了!不然荀太傅怎能那般坚决地请立皇夫,看来那日,荀太傅或真是势在必得? 夏煦阳瞥了荀太傅几眼,又扫向荀云尧打量一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甚至煦阳自己都说服了自己,可她心中又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以她对荀云尧的了解,他绝不会行这般愚笨肤浅的打算。 “荀太傅,我敬你德高望重才对你多般忍让,你对你孙儿有多重视众人皆知,要说你没为你孙儿铺桥搭路,说出来谁能信?他区区一小辈,近几日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真是妄为!我也知晓你想送他坐上皇夫之位,可我看陛下并无此意,想来你们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哦?老朽打错如意算盘?那不知毅王前些日子下帖邀请各位青年才俊,是何用意?是想密谋造反,还是勾结皇夫准人选啊?” “你!” “住口——” 眼见着二人将朝会变成相互揭发的闹局,夏煦阳及时喝止了他们,臣子有这些盘算她是知道的,只要不危及统治,他们的密谋打算自己还真不关心,现今还是把话题转到要点上,省得浪费时间。 “毅王乃是先帝重用之人,孤自然不会起疑,毅王的荣华富贵自然也是先帝的旨意,孤当然也不会横加干涉;只是荀爱卿所言,也是为国忧虑,其心所系,乃是扈阳社稷啊……” “陛下圣明——” 群臣跪拜,又是说些没用的客套话。 “说到底,荀爱卿自幼便得太傅教导,不会不清楚为官执政时的门道,孤要考考爱卿,此番情形,如何才得两全啊?” 夏煦阳眯了眯眼睛,看着群臣颔首低眉的模样,她抿了抿嘴,似乎有什么感触,可终究是没多言。 目光再一瞟,她看到斜侧角的祁鸿尘,祁鸿尘像是察觉到有视线投来,他静静地抬眸回看一眼——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朝堂之上,祁家不必张扬,以他家手握重兵的实力,低调方能尽最大可能不陷进群臣争斗的漩涡。 “陛下既不愿亏待功臣重臣,臣还有一法子……” 荀云尧眸光低视,一如方才的恭谦之色,他故意顿了顿,像是迟疑,像是为了吸引满朝堂的注意。 “先帝在时,对臣子们不吝封赐,以至于虚职荣衔过多,每年开支累积惊目,臣以为,虚职可设,但对此项的俸禄开支需收回——臣也知,虚职虽无权,但到底是份荣耀,此般收归必定引人不满,故请陛下先从臣祖父‘太傅’一职施行此策。” 此言一出,满座惊诧,连荀太傅也对自己的孙儿侧目相看,荀太傅的这一反应让朝中众臣更是惊恐——荀云尧竟是个这般有魄力的人,他丝毫不在意家族的利益损耗,他到底为了什么,只是一心追求扈阳兴盛吗?这……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夏煦阳见罢朝臣的反应,垂眸一笑,复看向荀云尧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玩味。 “既然爱卿如此请求了,想必也是荀太傅默许的结果,那……孤便依了,想必,朝中大臣也以荀太傅为榜样,愿意充实扈阳国库,以使苍生幸福和乐。” “愿随太傅之行,为扈阳夯实基业——” 即便不情愿,可这样的大势下,群臣也只能再次附和着赞同。 “荀爱卿行事大公无私,今日可是让孤见识了,既如此,孤还有事指派于你——明年开春便是孤登基后的首次科考,孤命你为主考官,协调吏部,为扈阳选拔才俊。” ! 这下子不止是群臣惊愕,连荀云尧都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担任主考官一职,还有权命令吏部,这对他一个小小的少监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垂青,更何况,他心知肚明,女帝的多次召见也不过是拿他当个挡箭牌。 “臣接旨。” 失落,还是寒心? 荀云尧的眸中似乎什么也未划过,那双丹凤眼仍是低低地落看在地上,与眉心那粒浅浅的观音痣照映着,倒有几分菩萨低眉的模样。 而在夏煦阳眼中,荀云尧的表现实在无可挑剔——宠辱不惊,可担大任。 “陛下——” 朝中人似有回过神,正要阻拦,却被另一道一直被他们忽视的青年声所打断。 “臣有事禀奏。” 夏煦阳循声挑眼看去,随即眸色柔和几分。 “祁卿请讲。” “回禀陛下,同荀少监所讲,扈阳连年旱涝相继,百姓食不饱腹,现下秋收已过,年关将至,各地匪乱横行,不知陛下如何处断?” 匪乱横行,这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毕竟常年来各地官府也有对策,祁鸿尘完全可以私下禀报,但他不是只晓蛮力的武夫,他对朝堂氛围的嗅觉也很是灵敏,他知道,煦阳此刻不需要阻拦。 “匪乱之祸,乃以流民为主,此为君主失职,孤甚愧之……如此,孤命祁小将军全权负责此事,对作乱者以招抚为主,同时配合先前荀少监的提议,将收回的俸禄用以安置流民。” “至于具体事宜——未伤人者,招抚分田;伤人掠财者,可作佃客;伤凶极恶者,杀之,以儆效尤。其中细则,祁小将军可自己定夺,而后通知各州官府依此施行便可。” 虽是突来的请示,但夏煦阳流畅而周全的应对再次向群臣显示了她当政的能力。祁鸿尘的清俊面庞隐于袖下,会然一笑,对于高位之上施加号令的人儿,他难以抑制的只有满腔倾慕,跪拜领命,他眷恋地再度向上偷看了一眼。 “诸位卿家可还有要紧之事?” 接二连三的事务已耗费了小半日的时间,现下该是退朝的时候了,夏煦阳坐在座上睥睨群臣,等待着最后的收尾。 “回陛下——老臣与辛侍郎有事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