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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她第一次出塔。她见了许多之前未见的景色,尽管四周薄雾蒸蒸,贫瘠昏黄的皴裂土地一眼望不到边际,她仍欢快地跑来跑去,折了几色花瓣,笨手笨脚地编了花冠,给曲驰和陶闲分别戴上。最终,一行人决定在崖下的一处山洞中休整,睡过几个时辰后再出发。大家从四处寻来蒲苇枯草,准备铺床。曲驰出去约一刻钟后,拖回来了一只已经断了气的、口里生了人牙的鹿形怪物。他对陶闲说:“给你。”陶闲失笑:“都是我的?”曲驰点头:“都是你的。”陶闲耐心劝说:“曲师兄,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要不然分给大家一些?”曲驰环视一圈众人,坚决道:“不管,这就是你的。”说罢他又转了出去,拖进两只更加奇形怪状的怪物:“……这才是他们的。”他神神秘秘地凑到陶闲身边,把声音压低,和陶闲说小话:“你的这只比那两只好看。我特意给你打的。”然而他这样放低声音半分作用都无,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见一旁的徐行之忍笑忍到脸绿,陶闲一张小白脸涨得红彤彤的。他也学着曲驰的样子,压低声音郑重地回道:“……嗯。谢谢曲师兄。”曲驰温和地笑笑,摸了摸陶闲的头发。虽说修道之人需戒除口腹之欲,在场的除了徐行之和陶闲外的人也早就辟谷成功,然而聚在一起为吃上一顿饭忙碌半晌,亦是尘世间难得的幸福。周望与骨女点起了火堆,徐行之则与孟重光出洞去,挑挑拣拣,选了几枝果木香味浓郁的树枝。用此物烤制rou类,一旦熏烤入味,便是人间至味。徐行之又从一处附近的一处盐湖里接来许多湖水,用孟重光戒指里存储的锅具架上火蒸烤。随着湖水的沸腾,淡白色的颗粒逐渐在锅沿处析出。徐行之将那凝结的盐粒用洗涤干净的树片刮下,拿到周望眼前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周望摇头。徐行之笑道:“你自小辟谷修炼,自然不晓得这是什么。你尝一尝。”周望看着他举到眼前的白色晶体,谨慎地沾了一点送到口中,微微皱眉,想要在所有感官中寻找一种合适的形容来概括这东西的味道。一番犹豫后,她终于找到了近似的味道:“……苦。”徐行之拍拍她的脑袋:“徐师兄教你,这个叫‘咸’。你不必刻意去记,以后我再多做几次菜,你便知道什么是咸了。”说罢,他又自言自语:“这蛮荒里的花蜜苦得很,入不了口。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甜味的东西,到时再教你什么是‘甜’。”周望一愣。她没有想到徐行之会把这件教她何谓“咸”和“甜”的小事放在心上。半晌后,她才轻轻道:“……谢谢徐师兄。”孟重光蹲在火边,望着徐行之的目光比火还要炽烈几分。骨女也跟着一齐微笑,顺道把柴火喂到吞吐的火舌里,柴火发出了哔哔啵啵的燃烧声。陶闲则坐在山洞里侧,和曲驰一块铺床。无事可做的陆御九看了一会儿,便走出山洞,径直沿山道走上了不远处的一截断崖。周北南果然在上面吹风。听到脚步声,他便猜到了来者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陆御九微微抬起下巴:“你的眼睛便是我的眼睛,我当然知道我的鬼奴在哪里。”周北南笑了笑,没再说话。“我也不是关心你……”陆御九拿脚心蹭着砂石地面,“你如果不愿来虎跳涧,我和你一起作伴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周北南一脚跨在断崖上,一脚垂在断崖下,和周望习惯的坐姿一模一样:“我当然要来。哪怕要被徐行之嘲笑一辈子,我也想知道当年我究竟是怎么死的。”“知道这些又能干什么呢?”陆御九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词汇,在周北南身边坐下,“若不是记忆太痛苦,你的灵魄不会破碎……”“可总像现在这般只剩小半灵力,又不是长久之计。”周北南望向陆御九,“你是我的鬼主,我总得给你长点脸不是。”陆御九:“……我才不用……”话音未落,他便被周北南一把抱在了怀里。陆御九猝不及防,说话都打绊了:“你……你,你干什么?”陆御九的个子实在太小,被人高马大的周北南揽进怀里时,周北南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把下巴搁在他的头发上。周北南的声调不再那么暴戾,听起来像是被潮湿的水雾装饰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外壳:“……我想补一补精元。”陆御九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却被他轻声喝止:“别动。”陆御九:“补精元需要我调出符箓来……”周北南说:“抱着你就够了。”陆御九登时变成了一只蒸熟的虾子:“……你,你大胆,我是你的鬼主。”周北南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是你的鬼奴。……我早不再是应天川的大公子了。”陆御九一下没了词,支吾半天,索性自暴自弃地一脑袋拱进了周北南怀里,闷闷道:“……只许补一会儿啊。”周北南笑了:“好。”他的目光越过朦胧的天色,落在虎跳涧的方向后,便再也没有挪开。此时的风陵山大殿。温雪尘单手揉按着太阳xue,面色极冷:“……就是这样,我只带回了两人。那里已经人去塔空。我用灵力试探过他们有可能前往的地方,孟重光却在四面八方都留下了灵力的痕迹,因此我无从判断他们的去向。”身处高位之上的九枝灯仍是昔日装扮,缥色长发带将他一头云发衬得漆黑如乌木,而他的脸也在这样的反衬下变得愈加苍白冰冷:“师兄当真不在塔中?”温雪尘反问:“你没有听我说的话吗?”九枝灯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你再去一趟蛮荒。”温雪尘:“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