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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三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在想什么？” 玄阴的喉结滚动一下，他用余光瞄了眼阴三，真人这具少年化身清秀可人，一时间那些话本里的字句，竟然化为图像、在他脑中久久不能散去。 玄阴赶紧不再去想，他看向阴三，诚恳说道：“无事。” 阴三瞥了他一眼，仍是兀自钓鱼。 玄阴说道：“真人，上次过后，您当真还要杀他？”他又问一遍，着实是很没信心。 阴三说道：“我还要杀他。” 玄阴又是咽了口唾沫：“因为这话本？” 阴三挑眉，说道：“这又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没有那般小心眼。” 玄阴心想，你的神情看起来可不如说的那般轻松。 阴三转头，问道：“嗯？”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问道：“我看起来如何？” 玄阴仔细地看了眼阴三的笑容，他比出拇指：“可亲和善。”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个疯子，他想到。 阴三说道：“那又如何不轻松啦？” 玄阴无端地打了个寒战，他看着阴三的笑脸。 阴三什么也没有说，没有指责，也没有动怒，看起来确实像是不在意的。 但是玄阴与阴三呆久了，或多或少能猜出一些真人的心思。 阴三确实有些怒意。 那些怒气中掺杂着烦闷与不解。 阴三在想，他作为师兄的面子，在景阳面前是越来越不够看了。 不过他想也是，都已经从背后刺过自己一剑，还有何事干不出来？ 忽然，湖中水波卷起。 阴三提起鱼竿。 是空的。 鱼竿上没有饵，自然很少会有鱼上钩，而且这也不是幻阵之中，玄阴与阴三到达此处的三天里，便不见阴三钓上过鱼。 玄阴瞥了阴三一眼。 阴三说道：“我的钓鱼技术，其实不错。” 不待玄阴夸赞捧场，阴三便自顾自地说道：“先前在青山时，我拉着师弟去垂钓，总能上鱼。” 景阳自然是不钓鱼的，他只看。 阴三的运气向来不好，可是在师弟陪着的时候，总能钓上鱼来，而后他起了性子，让师弟剖去鱼鳞、去掉鱼骨，或是烤鱼、或是煮鱼rou火锅，他吃得很是高兴，现在想来，那些幻阵中的日子，确实是最后一段他们师兄弟与过去毫无差别的相处......除却欢好。 玄阴说道：“那也许是这湖中没有鱼。” 玄阴话音刚落，湖中漾起波澜，继而一条锦鲤跳出湖面。 玄阴沉默片刻。 阴三收起鱼竿，有些扫兴：“不钓了。” ...... 云集镇有家很出名的火锅店，景阳常去看。 这偏僻的南华城也有家很出名的老火锅店，说是师承云集镇的那家，于是景阳到了此处，也便去了，今日和他同行的是侄子。店主开门迎客，便见到神皇来，不由震撼——一个小火锅店，何德何能能入神皇的眼？ 他没有认出景阳真人。 虽然景阳真人声名更盛于神皇，可他长年闭关修习，哪有凡人认识他的脸？ 景阳与神皇被领入一间雅致隔间。 从隔间拉开小窗，恰好能看见楼下长街模样。 长街的尽头张贴着监天司追捕的犯人画像。 其中许多张都是同一个红衣少年。 这画像，在神末峰的景阳真人洞府中，也有许多张。 虽然极远，景阳真人作为修士，也能一眼看见那些画像。 他迅速收回视线，看向楼下摆摊的小贩。 小贩的木车架上摆着一摞书，他卖书的生意极好，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其中有凡人，也有伪装成凡人的修士。 连修士都要伪装着过来买书，那这书册，又是何等奇书？ 景阳真人知道这是何物。 神皇也知道。 因为这书册便是从卷帘人流出去的。 景阳很了解那人。 册子流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那人。 不管阴三离开皇城后去了哪里，都应该收到消息了，然而......他却没有来。 景阳想到，连这都不在意了吗，师兄？ 那日皇城之后，景阳想过许多，如今的情况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与师兄之间已经存在一些深不见底的隔阂。 也许是因为那一剑。 总而言之，师兄现在有些恨他，所以即使被暴露出了那般难堪的事情，师兄也不想来找他。 景阳想了想，对着神皇说道：“到此为止了。” 神皇微皱眉头，问道：“可——” 景阳说道：“而且这种手段，太下作，不好。” 神皇有些无语，他心想，那日是你对着弗思剑问出了这种手段。 而且，这哪算是追捕，神皇无奈地想到，这当真算是皇叔与那人心照不宣的情趣了—— 哪有如此的？ 那太平魔头是坤泽，景阳真人是标记了他的乾元，景阳真人自然有更简单的方法便能找到太平。 单是凭借气味就足矣。 何必假借外物？ 神皇盯着景阳，问道：“皇叔，你当真会杀了那魔头？” “......” 景阳沉默了片刻，说道：“小孩不要想着来管大人的事情。” 神皇头次听见皇叔说这般多的话。 这般话语，只是景阳真人回绝解释他与太平魔头之间存在着的暧昧关系。 神皇咽下苦涩的滋味，他的父皇是因为太平死的，眼下景阳皇叔、亦是对太平魔头留有余情。 神皇说道：“他杀了我父皇。”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景阳沉默片刻，说道：“而且不算是他杀的。”只不过是因师兄而死。 神皇说道：“......那太常寺一事，皇叔，你也险些因他而死。” 景阳说道：“所以我会抓住他、关入剑狱.......或者杀了。” 他说话，便转过头，看向楼下街巷。 景阳忽然问道：“奇物仍在中州手中？” 像是转移话题。 神皇说道：“是。” 神皇补充道：“云梦山仍在用那种手段，吸取大量灵气。” 景阳抬起头，看向天。 他说道：“很久以前，师兄与我讲起过，若是遇上末法时代修士该如何与凡人相处。” 景阳说道：“现在想来，师兄那些恐怖的想法，或许从那时就已经凝结了。” 神皇说道：“没有早日发现，不是皇叔你的错。” “我并非是在说对与错。他没有错。”景阳说道，“师兄只是不够强。而且——” 他看向那些围着书摊、络绎不绝的书客，觉得很无聊。 假如明日世界灭绝了，今日那些人还是会一无所知地抢着那些小册子。 因为那些册子里有他们想知道的阴私与从中得到的趣味，然后他们会回归到麻木的生活，譬如修士修习，农民耕种，渔女打捞珍珠，但是这样真的很无聊。 景阳想到，这样的朝天，这样的人，又有谁带的动呢？ 师兄肯定不行。 师兄也知道他不行。 所以为什么那人还要造出无数杀孽，以及那件奇物，最后令自己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呢？ ...... 南华城的城门处。 一个老翁驾着一匹马车，递过文书。 守卫城池的士兵放他们一行入城。 马车哒哒行驶。 阴三撩起帘子，恰好抬头，望见了那间酒楼。 ...... 景阳真人收回视线，他的眼神锋利起来，像一把真正的剑。 神皇还未说什么，便感受到一阵厉风。 景阳真人不见了。 与之消失的，还有弗思剑。 血色小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光。 直冲着楼下经过的马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