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赌注

    “王国的骑士们，听令！”大骑士长站在高台，对身着轻便布衣的众人发号施令，“现在开始友好切磋，点到即止。”

    底下呈方块状聚合的排列人群立刻四散开。大多数人与想要交手的人一个对视，双方点头后就是手中长矛的碰撞。叮叮当当的兵器声不成曲调地弥散在巨大的广场上，但人数稀少，俯瞰下也只是部分的热闹。这块广场大多数时候都用于骑兵修习，为了适合马匹奔跑而建造得相当宽阔。

    雷亚随手把矛的一端插入脚边的土地，阳光照射下更加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望向天边漂浮的云朵，口中哼着童年的轻快小调。他站在人群的边缘，此时也没有人上来切磋，自然很是清闲。

    大骑士长从高台边缘的阶梯下来，走到雷亚身边：“下次就别来了。以免下批新来的还以为你好欺负，结果被打得跑回家。”

    “骑士长殿下，这是我的荣幸。”雷亚有些得意，微微俯身，右手虚摁左胸行礼。

    “恐怕本来就没有下次。”想到了新收到的消息，“国王打算让你执行一项任务。除了雷亚，没有更合适的对象。”大骑士长摸了摸下巴的粗短胡须，颇为认同似的点头。

    雷亚皱眉，有不祥的预感。

    此时位于王国最高处的阿斯图大教堂传来“叮——”的悠长钟鸣，一群白鸽振翅扑腾而飞过高空。广场另一侧一队身着丝质长袍的青年三两次闪烁就到了出口，为首的黑卷发青年，正是三大家族出身的赫里尼。

    后者也感应到了这边的视线，稍稍侧目，又扭转回头。视力极好的雷亚也没能看清这极小的动作，以为他们只是简单地经过这里。

    大骑士长看到这不同寻常的圣骑士队伍，串联起已知的消息，更加了然，手轻拍了拍雷亚：“谨慎点。看来那群会法术的家伙也要有什么动作。”

    “……赫里尼。”低低的声音从斜后方的通道里传出，怯懦的形象立刻浮现在眼前。黑发青年没有任何不耐，停住脚步，转身走到那人面前，单膝着地低头道：“圣子殿下。”

    “如果不愿意，请一定要拒绝。”满含着恳切的语气，却是不知所以的一句话。

    “教皇陛下自有考量。”赫里尼语调平稳，没有任何波动，就像他没有丝毫动摇的身体。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吟唱。然后赫里尼突然感觉自己全身沐浴在祝福的赐礼里，身心都感觉非常舒服。

    “这是好运祝福，会为你改变一次小型灾厄的影响。如果你心里不愿意，教皇陛下就能够更明确地察觉到我想阻挡的心意……”

    “愿神的祝福永现大地。愿圣子殿下的光辉常照此身。”赫里尼头低得更深了。

    “赫里尼，快去吧。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那人温和地道谢。

    赫里尼低着头站起身，转身的时候才抬起头，步履坚定地走向那扇至高的大门。无论教皇陛下的选择是什么，赫里尼都不打算反抗。为了阿斯图神明的未来，也为了克里尼亚王国的未来，这位圣子殿下的神力是不可或缺的，王国最睿智沉稳的存在——教皇陛下比谁都明白。赫里尼也是如此确信。

    隔日，关于下任教皇的选拔方式，被广泛地通过王国官方的通告传达到各式各样的民间小巷。大家热切地讨论和预测下一任教皇的人选，甚至有好事者筹备开赌局，秘密地邀请有些闲钱的平民与小贵族，同时挖掘可以影响结果的内幕消息。

    沿着其貌不扬的本地老酒馆楼梯往下走，原本昏暗普通的地下室中此刻灯火通明。斜躺在软垫沙发上的埃弗力，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分别刻有四个圣子名字的木块上空游离：“这三个人肯定是三大家族的人吧。尤塞伊——倒是个新鲜的小羔羊。”

    对面刚才还在抓耳挠腮的小胡子男人立刻挺直脊背，热络地搭话：“埃弗力先生，您真是太聪慧了！说得完全没错！那么，如此智慧的您打算押哪位圣子殿下呢？”

    “什么都不知道，我很难做决定。”埃弗力抬起眼皮，利落地收回手。

    “好吧！就让鄙人来为您介绍一下现在已经公开的情报。

    “教皇陛下，国王和三大家族开圆桌会议，一致同意让四位圣子利用自己的神力，去感应世界大陆上还未收回的圣遗物。最后按照圣子带回的圣遗物所附神力大小，确定下一位教皇继任者。”

    “有趣。”埃弗力垂眼，“但这些都是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都知道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不想听吧。”

    小胡子男人面露难色，随后才状似下定决心道：“三大家族所属的三位圣子殿下有家族武装力量支撑，就看各自神力感应的圣遗物状态了。至于另一位籍籍无名的圣子殿下——以示公平，圆桌会议的各方都给他配备了一位骑士。

    “教皇陛下派出了赫里尼圣骑士，国王陛下派出了雷亚王骑士，三大家族共同派出了布利安侍从骑士。”

    “公平……吗。”埃弗力唇角上扬，手指抓住一个木块，丢给小胡子男人，“就他吧。”

    小胡子没能反应过来，嫌木块烫手似的几个抛接，还是没能接住。最后木块正面朝上，落在大腿上展开的衣摆，表面刻着的“尤塞伊”三个字映入眼中。

    布利安扯了扯包袱，回头望向如城堡般巨大的贵族宅邸。那曾被凝望数千次的窗户此刻打开着，窗帘被高远的风翻弄地不住颤抖，露出里面昏暗的装饰画。

    格洛丽亚夫人……会出现吗？

    年轻的骑士深深地注视着那里。即便白日的强光照射要使眼睛泪流不止，也不愿意眨动眼皮。恳切地期盼着，甚至比在教堂祷告还要强烈地祈求。

    终于，一只细白的手把摇摆的窗帘拉开，随后半个身体也钻了出来。布利安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结果失望地发现，只是侍女卡洛琳。

    卡洛琳也看到了布利安，但只是匆匆关上窗户，又拉紧窗帘离开。

    布利安低下头，棕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头两边，半掩住悲伤的深褐色眼睛。

    “为了能再度相见，我会保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