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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我这人怎样?我最起码堂堂正正,没窝窝囊囊改名换姓躲在这破山沟里装怂。”话说完,一把拉住余乔就往外走。田一峰在身后喊余乔,然而这两人像是铁了心,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车上,余乔还在发愣。小曼挂断电话,得意地说:“你放心,我刚已经打电话托人去弄名单了,一会儿就能发过来。”余乔说:“我不是他亲属,见不了。”小曼信心满满,“那就再找找熟人,我在这圈子混这么久了,勒戒所里见个人算什么?又不违法,放心啦。”“那……最好不要透露我是谁,我怕他还是不肯见我。”“啧——你怎么就那么怂呢你。”她嘴上嫌弃,心里却心疼。小曼说:“乔乔,他那个样子……你还愿意吗?”余乔的视线落在窗外一株矮杉树上,穿过叶片,目光悠远,她一人低语,“我很害怕,我怕他忘了我,更怕他恨我。”也正是这时候,田一峰走出大门,盯了他们的车一小会儿,转过背上了自己的黑色起亚。“拽个屁,臭傻逼也就配开一辈子破起亚。”小曼发动她的xc60,抢在田一峰之前开出停车场。第三十章会面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五日天气晴。余乔一夜没睡,醒来时眼下乌青,黑眼圈正在耀武扬威。她叹口气,想着自己或许是老了,再也经不起熬夜摧残。然而与陈继川的会面安排在今天下午,她对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心头盖着一片阴云,停停走走,总是心烦。补点粉吧,她想,不然真的很像女鬼。一段不眠的长夜并没让她彻底清醒,她想见他,去见他,然而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很少有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毫无计划的时候,她开始焦虑,满屋子找乳液和粉底。对着镜子化妆时手一抖,口红画出了嘴唇,将自己描绘成马戏团可怜的小丑。她怔怔看着镜面,忽然喊一声:“陈继川——”停一阵,她低下头,把妆卸了干净。她准备就这样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去见他,纠结太长时间,临了反而无所畏惧。会面被安排在一间内部办公室。余乔坐在长沙发上,摸了摸衣兜,准备去窗台底下抽根烟,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这时候门开了。管带把陈继川领进来,“就半钟头,抓紧时间。”余乔点头。管带再看陈继川一眼,关门退了出去。余乔盯着他,慢慢站起来。午后的天阴阴沉沉,光线晦暗。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几乎露出青色的头皮。眉头那道疤还在,他习惯性地抬手挠它,几乎和她记忆中的轮廓一模一样,然而他的左眼毁了,很明显带着义眼,没有一丝光彩。他还是那样站着,微微弓着背看她,“唔,早知道是你。”他漫不经心,不想她辗转反复,这感觉比厌恶、痛恨或逃避更让人愤怒。余乔已经过了大悲大痛的时候,此刻面对他时,她的心情远比想象中平静。她仍然爱他,但这份爱被迫掺杂了太多额外的感情。当然,也许还有恨,但这种被辜负之后的恨意无法改变她,也无法驱动她去伤害或责怪对面这个似曾相识却陌生到令人恐惧的人。陈继川或者余乔,余乔或者陈继川,都已经是遥远到难以勾起回忆的名字了。他们都是全新的自我,是时间作梗,明明是一步之遥也隔出深渊鸿沟。余乔开口了,她的第一句话是,“该怎么称呼?”他无所谓地笑,“季川,伯仲叔季的季,山川河流的川。”她笑不出来。她企图牵一牵嘴角,学习他将这一切都当成过眼烟云一笑置之,然而她办不到,她还是软弱地流下了眼泪,用压抑的哭声宣泄着她被彻底辜负的情感。他看着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只红漆木茶几,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难逾越。她很快停下,深呼吸,擦干泪,“我看了那段录像——”“噢。”“郑警官跟我说,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都烂了。”“嘁,他还挺能扯的。”“陈继川——”他提醒她,“叫错了。”余乔认为自己产生错觉,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冷酷到这种程度。她固执地一个字不改,“陈继川,你为什么在这儿?”他低头,挠了挠眉上的疤,再抬头,看着她一阵笑,“唉,早没跟你说,一开始就堕落了,完事儿之后被强押在这儿,没办法。”“我不信。”陈继川往单人沙发上一坐,摊手说:“事实就那样,不信我也没办法。”她忍着忍着,忍得声音都在颤,“为什么不和我说?”“事情完了,咱们俩再凑一起也没劲,反正睡都睡了,你不会真的指望我负责吧?”“我不懂。”她向后退一步,靠在书桌旁,“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我们明明……”陈继川侧过头望窗外,避开她眼底被打碎的光。“就实事求是,你要说伤了你的心,我也没办法。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以为你都懂……”“我懂什么?我该懂什么?”她突然拔高音调,冲上前质问他,“陈继川,我和你之间究竟算什么?”陈继川说:“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一夜情呗。”她给了他一巴掌,打歪了他的脸,令他用左半边脸上死板呆滞的眼睛对着她,也令她心中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伸出打到发麻的右手去碰他的脸,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他说:“就算我对不起你,今天我什么样你也看见了,我还不起。余乔,遇上我,你就当自己倒霉吧。”他摸了摸嘴角,活动活动脸部肌rou,站起来,“差不多得了,我们的事到今天也算有个了结,别来找我,再找我就得申请局里保护。”“什么保护?又派个人我说陈继川英勇牺牲,你节哀顺变吗?”“这次不会。”他拉开门,“这次死的是季川,跟你嘴里的陈继川一毛钱关系没有。”门关了,又是冰冷的囚牢一样的房间。他走得干净利落,就像上一次一样,半点留恋都没有。从前仿佛是她一厢情愿独自撑起的梦,经不起打扰,一碰就碎。余乔慢慢坐下来,就在他离开的位置,她身体向前,双手撑住额头,想哭哭不出来,想恨也没有道理,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一把尖刀刺进她胸腔一通乱搅,疼痛让人崩溃,也让人清醒。这感觉十分熟悉,三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