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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话了——“陛下生于兴京,可能有所不知。我等族辈,常年居于高山之上,一年里有半年是苦寒时候。便是在剩下半年时间里,我族也只能逐水草而居,捕猎更是要看天时地利。冬日里出生的婴孩,有不少都因为饥寒交迫而冻死。便是长大一些,也多有夭折。“长得强壮、亦或者身手敏捷才能活下来,我本以为这世道就是如此艰难。直到某日,我听人说,越过吐谷浑后便是大周地界,那里气候暖湿、五谷丰廪,人丁兴旺、街肆繁华。我初时一点也不信,直到我真正看到——“安戎城年年都为吐谷浑侵扰,可即便如此,那里的人也比我族过得好多了!别的不提,至少饿死人什么的从未有过!我瞧着实在眼热,回去以后便告诉父亲和哥哥。然而他们都说攻打大周是痴人说梦,劝我死了那条心。”松仁松赞原本越说越激动,到这里时却异常平静。“之后如何,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了。”背后隐情令朕不由沉默。都说是形势逼人反,放到松仁松赞身上也是一样。换朕生在吐蕃那样的穷乡僻壤,肯定也要把脑筋动到富足的邻国上去。但朕理解他也没用,本质立场就相对,更不用提赞同了。“如今看来,父亲和哥哥的话才是对的。虽然陛下年纪尚轻,之前也从未打过仗,但光看陛下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我就知道我之前小觑了陛下。我族为生活所迫,尚且不能人人练到如此;陛下锦衣玉食却有如此毅力,我确实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见他深深低头,朕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话。“说完了?”松仁松赞本想点头,点到一半却改了主意。“虽说如今胜负已定,我多说无益;然而此事因我而起,其他人只是照着命令办事而已。我一个死不足惜,”他恳切道,头一回主动对朕叩首,“还望陛下能够善待活下来的人。”见得如此,原本对他横眉怒目的几个侍卫都不免有所动容。“虽然你如此说,但因你之故,朕不得不调动大部兵马应敌。若不是得胜归来,此时朕就要被言官参个百八十本。”朕慢慢地拖长尾音,“如今你和朕这么要求,朕很是为难啊。”松仁松赞不回答,只是又用力磕了三个头。他已经瘦了至少三圈,但与地面相碰的力道听着还是非常吓人。朕使了个眼色,左右侍卫赶忙上前拉起他。“就算你把自己磕死了也没用,”朕循循善诱,“你死了,难道你的族人就会活得更好么?”“陛下的意思是……”松仁松赞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此时听得朕话里似乎有转圜之机,又不敢确定,便十分犹疑。“朕刚刚听你说,你要的无非是族人肚子能吃饱。粮草牛羊自然都能喂饱肚子,可你们为啥都要抢呢?”朕继续循循善诱。这话都可以算得上明示了,松仁松赞眼睛一亮。“毛皮,药草?”朕点点头。吐蕃的毛皮药草质量大都不错,而且多为珍稀,想换点吃饱肚子的粮食肯定是足够的。“还有良马。”朕提醒他。良马是吐蕃骑兵最大的优势,松仁松赞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陛下所言为真?”他有点不敢相信。朕微微一笑。“你以为,安戎城为何叫安戎城,而不是别的什么名字?”松仁松赞彻底醒悟。“臣明白了。”他朗声道,随即再次深深俯首,“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吐蕃便奉陛下为赞普一日!”朕原本想搞定吐蕃二十年就算胜利,结果松仁松赞开口就保证到五十多年,朕再满意不过。现下手上大事全都告一段落,朕龙心甚悦,便吩咐中书省,从今日起恢复五品以上京官的夜谈。结果,头一个来的是谢镜愚。“怎么是你?”他一进门朕就忍不住问,“莫不是中书省的谁给你行了方便之门?”谢镜愚先行了礼,才道:“第一日原是王相。只不过近日天气已凉,陛下体恤王相上了年纪,不要他在寒夜里值宿,臣便顶上了。”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就坐罢。”朕道,又吩咐刘瑾上点糕食温着,再煨一壶小酒。“朕许久没摸过棋子,实在技痒,不如谢相今夜就陪朕手谈一局?”谢镜愚自然应是。朕早就知道他棋艺精湛,几乎和朕旗鼓相当;不过朕今日心情大好,走子利落,最后赢了。“臣贺陛下大获全胜。”谢镜愚即刻跪下道。朕有点诧异。“朕就赢了你一个子儿,你至于这样么?”谢镜愚却没起身。“一个子儿放在棋盘上是一个子儿,放在天下上就不是了。”他这么说,明显意有所指。朕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朕见了松仁松赞一次,你就猜出来了?”“以陛下之英明,收服吐蕃是早晚的事。”谢镜愚道,“况且今夜陛下心情甚佳,臣想不出除了吐蕃已降外的其他理由。”“就你是个人精!”朕笑骂道,而后把松仁松赞的话简略地说了说。“与吐蕃开通贸易?”谢镜愚若有所思地重复,“就如同陇右到北庭那一段?”陇右到北庭的地界几乎是个长条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是本朝通向西方的必经之途,后世称为丝绸之路。也正因为如此,就算陇右道本质是黄沙道,也得死死守住。“陛下仁德,乃是天下百姓之福。”谢镜愚又道。“都和你说过好几次,没别人在的时候就别给朕来这些虚的了。”朕不怎么认真地瞪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外头天色。“现下子时怕是过了。你再回中书省去也是费劲,朕叫刘瑾把偏殿给你收拾一下罢。”“陛下。”这声音听起来有别的意思,朕回过头。果不其然,虽然谢镜愚还是跪着,但他的手已经落在了朕的玉带扣上,意味相当明显。自回兴京后,两人全忙得脚不沾地,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说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这时候来可就睡不成了。”朕故意提醒他。“陛下想睡么?”谢镜愚反问。他话里的睡和朕所说的睡明显是两个意思。朕听出谢镜愚也是蓄意,不由好笑地轻踹他一脚。“还不快过来?”从安戎城大胜开始,朕与他便开始互相用手纾解。开头时感觉确实有点儿怪异,但瞧见谢镜愚沉迷其中的绯红眼角,那点怪异根本不算什么。更别提他情动时的声音,光是挨在朕耳边轻而隐忍地叫陛下,朕就……“陛下今日的感觉来得很快啊。”朕回神,发现谢镜愚已经把手用上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朕怪他,还不得不忍着涌上来的热意继续嫌弃:“不是叫你过来么?那么远,朕怎么帮你?”谢镜愚却摇头。“陛下,手谈改口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