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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华灯初上,但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多了。再加上今日灯笼并不像上元时那般不可计数,被看清的几率便愈发降低。用不着席帽遮挡,也用不着躲躲闪闪,朕心情极佳,光顾了朕平素里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小摊不说,还随手买了不少东西。谢镜愚初时估计觉得朕只是好奇,便随朕去了。等朕津津有味地买到第三家,他终究按捺不住,问:“陛下,臣竟不知您对这些机巧玩意儿有兴趣?”朕朝他晃了晃新得的一串九连环。“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朕煞有介事地解释,“光在街上走,不是更无趣么?”谢镜愚瞧了瞧远处彩楼以及楼下人声鼎沸的情形,再收回目光后颇为赞同。“确实。”“那还不赶紧帮朕挑几个?”虽然谢镜愚领了命,但在七夕卖机巧小物的商铺并不多,朕很快就转遍了。说要回去为时尚早,朕便挑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两人比起了拆连环。朕本以为朕和谢镜愚于此事上都差不多,然而他手指纷飞,三两下就全拆完、又全串起来了。“怪不得你刚才那么问,”朕看得直瞪眼,“你早就玩过了罢?”“因为掌握诀窍后就轻而易举。”谢镜愚接过朕刚解开两个的九连环,又示范了一遍,还特意放慢速度,“陛下看清楚了么?”朕于心不甘,自然全神贯注。之后朕再拆,速度果然比之前快多了。“瞧,”朕颇有些得意,“再多练练,你的水平朕也不是及不上!”“陛下所言极是。”虽然谢镜愚这么说,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后,他拿过两串九连环,又是一阵手指纷飞。不过片刻功夫,两串九连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条的十八连环,还是首尾相连的那种。这是他给朕出的新题目么?朕暗自嘀咕。“朕肯定能拆,只不过要多花点功夫。”说着,朕就想把十八连环拿到手,可谢镜愚却往后缩了缩。“又怎么?”“此种连环,大同小异。既然陛下已经学会,必可举一反三。”见他如此,朕不由扬眉。总不可能因为朕必然能解开,他就不给朕解了罢?谢镜愚还是很有耐心。“陛下,你看这连环。数起来是十八,但转动之后,环环相扣,无穷无尽。”朕隐约觉得里头有别的意思,但一闪而逝的感觉没能抓住。“那又如何?”“陛下能解,可臣希望陛下不解。”这话谢镜愚说得极轻。朕一时愣住,随后明白过来时,不免为他的诚挚心中一软。又是雍蒙又是纳采,朕都嫌烦,更何况他?“你以为,被人认出后便能堵住曲水石桥,这事儿谁都能干么?”朕故作挑剔。谢镜愚显然没想到朕又提曲水上的事,顿时十分无奈。“陛下,那不……”朕根本不打算听他辩解。“再者说了,朕许你一人之下的位置、也只许你一人之下的位置,这事儿还有谁能让朕松口?”无论什么时候,谢镜愚对这句话都毫无抵抗能力——他眼中一瞬间就出了水光,虽然只是些微。“陛下……”朕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情况不便,朕要做的远不止这个动作。“走罢,再陪朕去瞧瞧热闹。”虽说是瞧热闹,但朕早前便知道,这时代的娱乐活动堪称贫乏。饮宴必赋诗,出游也必赋诗;如今七夕,前三样都占全了,也就彩楼应景且特殊。但朕和谢镜愚都用不着它,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百戏杂乐什么的。说句实话,朕和父皇一样,对歌舞杂耍都没什么兴趣。故而一路走一路看,时间大都花费在挤进人群再挤出人群上。走过半条街都没发现什么好玩的,朕正打算抱怨,不经意间却看到不远处冷清得不正常。再定睛一瞧,竟然是大汉打拳。平日还好,乞巧节表演打拳?怪不得门庭冷落了。朕这句话还没嘀咕完,就听得前头有个声音不高不低地评价:“银样镴枪头,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一听这话,朕顿时精神起来。倒不是朕大惊小怪:不捧场的事情常有,可说话这人听起来是个少女啊?果不其然,那大汉瞬间就不服了。“谁说的?”他大声嚷嚷,听起来已经压抑了不少火气,“你有本事说,你有本事上啊!”这动静实在不小,围聚在左右两座彩楼人群最外的那层都被惊动了,纷纷回头张望。谢镜愚自然也注意到了。见朕很有兴趣的模样,他便招呼周围的便衣侍卫,护着朕走近台边。“我上就我上。”那少女的声音应得毫不犹豫,下一刻就跳上了台。“你敢和我比么?”这事儿真是太稀奇了,朕不由仔细打量她。声音听着清脆,身量看起来也就十一二;但说到口气,那真是不小。她戴了一顶帷帽,容貌于黑纱后隐隐绰绰,看不清楚。朕能看见的众人都能看见,全数忍不住为她捏把汗——哪家偷跑出来的姑娘啊这是!有个耄耋老者实在看不过眼,颤巍巍道:“这位小娘子,拳脚无眼,还是仔细着些,不要闯祸。”那大汉先是一惊,闻言也回过了神。“这位老叟说得极是。我冯大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好歹有名有姓。即便胜了你,我脸上难道有光么?”少女却很不耐烦。“一句话,敢不敢?”大汉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进退两难,实在尴尬。那少女看出来,嘀咕了一句像是“婆婆mama”之类的话,就自己动手把场边的稻草柱搬到中央。虽说是稻草柱,但它里头其实是质地坚硬的实木,多少有些份量。平常人搬动都要费些力气,她轻松得像是提鞋。这就有点夸张了,场边霎时安静下来。那少女却视若无睹,径直摆好架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连出了十几拳,虎虎生风,撞击沉重。突而,她迅速退后,再冲上前,双腿腾空而起——噼啪,稻草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显然被踢裂了。朕简直目瞪口呆。兴京城里多得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了这么生猛的小娘子?“陛下,那好像是……”像是察觉到朕的疑惑,谢镜愚突而附耳过来。“好!漂亮!真厉害!”还没等朕听清他的话,就有个人大声喝彩,还啪啪鼓起了掌。这声音实在耳熟,朕循声望去,又惊又怒——怎么回事,现在连朕的侄子都能搞微服这套了?雍昶的嗓门实在太大,台上少女也看了看那个方向。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半路往上一瞟,而后迅速跳下台,从相反方向的巷子跑走了。“昶儿!”见雍昶竟然还想追过去,朕实在忍不住出了声。他脚下顿时一滞,回过来的脸写满了不可置信。“陛……”看清朕身上的服色,他好容易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