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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周子轲。冬天北半球上空的星星是最亮的。周子轲忘记小时候是谁告诉他这句话了。可外面的天是一片晦暗。反倒是汤贞——汤贞瞧着周子轲这一身打扮,笑道:“挺合身的。”汤贞的眼睛是那么亮,亮得周子轲忍不住一直看他。月白色的瓷碗里漂浮着絮状的云丝。周子轲不知道他是单纯想吃这道羹,还是只想看汤贞半夜三更的,愿意为了他随口一句话而这样不计较地忙碌——他想看到汤贞对他好。“你怎么买那么多睡衣。”周子轲冷不丁问。汤贞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周子轲抬眼看他。汤贞想了想,又说:“你现在也生病,出汗也有的换吧。”汤贞坐在沙发上回复座机留言。他几乎一整天不在家,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打到家里来找他。忙完了这些,汤贞就跑去洗澡。周子轲也坐在沙发上,他只要闭上了眼睛,侧耳很仔细地听,就能听见浴室里隔着重重帷幕,隐约传出来的新鲜的水流声。汤贞在洗澡。周子轲觉得手里一阵痒,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捂了捂眼睛。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是痒得难受。周子轲穿着完全合身的睡衣,踩着完全合脚的拖鞋。汤贞家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客人能穿汤贞专门给他买的这些东西了。哪怕留在汤贞家里,这也是属于他的。汤贞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汤贞短发是湿的,睫毛是湿的,眼睛更是湿透了。发现周子轲坐在主人的床边正吃药,汤贞走过去。“还发烧吗?”汤贞问。周子轲耳清目明的,二话不说把两片扑热息痛往嘴里塞。汤贞的手带着沐浴后潮湿的水汽,摸了一下周子轲的额头。“摸着好像退烧了,”汤贞低头在床头找体温计,“你量过体温了吗?”周子轲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就看汤贞。郭小莉半夜给汤贞打来电话,气急败坏,上来便说公司又有不安分的练习生出去胡闹,被狗仔拍了:“马上就要新春晚会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临到头又给我来这一出!”汤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从枕头上爬起来,边揉眼睛边对手机里道:“郭姐,郭姐……发生什么了?”郭小莉似乎这时候还在亚星娱乐加班,汤贞能听到时不时有电话铃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郭小莉感慨道:“阿贞,咱们的节目又要变动了……我告诉你,你郭姐我算是见得多了,男人长到了十七八岁脑子里成天想的全是那些东西!没有例外!”汤贞一时没听明白,只听见他的节目又要变动。也许他的工作又要增多了。这时一只手从被窝里面伸过来。汤贞一愣。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亮了床头,汤贞看见周子轲正沉睡着,就睡在汤贞身边。周子轲眼睛闭了,他的脸离汤贞的手那么近,呼吸均匀,睡得正香。汤贞和周子轲正在同一张床上过夜。汤贞嘴巴张了张,手一抖,手机连带着里面郭小莉的声音一同滚落在枕头上。*汤贞凌晨四点多钟裹了一件厚羽绒服,推开客厅通往阳台的门,坐到公寓外面去。他把头从羽绒服帽子里探出来了,呆呆盯着眼前的地板,就这么坐着。一呼吸,白霜便渗进了冷空气里。周子轲不肯量体温,他看汤贞的眼神像在说,不要让我走。汤贞只在公司招来的那些十一二岁的练习生中见过这样的眼神。那还都是些孩子,他们一有机会就想黏在汤贞身边,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一受委屈,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睛巴巴望着他们口中的阿贞老师。这些小孩至多也就到汤贞胸口那么高,他们是真的有许多事情不能做,才那么依赖汤贞的。不像周子轲,汤贞坐在他身边,人都要比他小一截。周子轲有一个显赫的家庭,有一个谁提起来都不太敢相信的姓名,他开的车子比汤贞的保姆车几辆加起来还要贵,那是汤贞不太了解的领域。他到底需要汤贞做什么呢。当他用这种眼神看过来,他是在撒娇吗?他真的不舒服,真的无处可去,真的有委屈,汤贞也全都尽力了。他还想要什么呢。汤贞尝试说服他:体温计一直放在消毒盒里,很干净;看看有没有退烧,如果退烧就不用再吃退烧药了;你退了烧,明天也不用再去医院。“我不赶你走,就量量体温。”汤贞只好说。周子轲已经退烧了。汤贞给夜间值班的大夫又打了个电话,对方提醒说,这几天注意保暖,别再受寒。“汤贞老师,您对您弟弟这么好,这样的关心,您也该多关心关心自己。”那位大夫还试图劝汤贞去做胃镜检查,汤贞实在害怕,仍然没有答应。汤贞问周子轲,做胃镜检查可怕吗。周子轲看他,说:“可怕。”汤贞忽然非常同情这个年轻人。他后悔道:“我应该找个人陪你去。”“找谁。”周子轲问。汤贞这时意识到,在他和周子轲之间——无论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关系,都没有第三个人能够给他们帮忙。“你家里人这几天有找你吗。”汤贞问。周子轲低头喝汤贞为他煮的热牛奶。摇头。他喜欢说这样的“谎话”,就好像把汤贞当作傻瓜。他叫周子轲,是个独生子,他父亲是嘉兰天地的掌舵人。任何人听了都知道是假的事情,他却咬死了不肯改口。汤贞低下头。“你这样总不回家,你家里人也不想你吗?”“不想。”周子轲毫不犹豫道。“我妈死了很久了,”周子轲坐在床上,当夜灯的光照过来,阴影覆盖了他半边脸,他对汤贞道,“我爸,他不怎么回家。”汤贞愣愣的,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周子轲突然开始对他说心里话了。汤贞坐到床上去,坐到周子轲身边。中央空调再怎么开,室温也还是不如被窝里温暖,汤贞抱住了膝盖,把脚放进周子轲身上的被子里。“我家里没几个人,没人管我,也没人做饭,”周子轲低着头,自言自语似的,“外面的饭也特别难吃。”汤贞慢慢点头了。他并不了解周子轲的家庭生活,事实上对于周子轲父亲“周世友”这个名字,汤贞也只是听说过而已。那距离他太遥远。不过像很多故事里写的,像很多戏本里演的,每个家庭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难处。汤贞看着眼前的男孩,不知怎么,他脑海中突然勾勒出很多戏剧史上经典的悲剧人物,又想起了方老板和他那个关系不好的长子,方遒。周子轲垂着头,突然揉了揉鼻子。就在汤贞猜测,这番话是不是勾起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