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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住的公寓也不剩几个住户在,大批的异乡人飞离了这座城市,像倦鸟归巢。往日停满了车的地库今天也是空的。夜班执勤的老保安正看电视机里重播的晚会节目,有人在外头敲门,他一愣。“您、您今年又不回家过年?”老保安打开了岗位门,忙用毛巾擦了擦手,双手和汤贞一握。汤贞在门外笑道:“您不也没回吗。给您拜个年。”汤贞的手机一直响,大多是拜年短信。方老板说,小汤若是新年夜独自在京,不如到望仙楼小聚。云哥则让阿贞趁新年夜好好休息,他大年初三就回北京。王宵行说,他刚刚在英国结束了一场演出,这边一家华人酒吧正放春晚。郭姐留言问汤贞到家没有:“到家就给我来个电话,我也放心。”周子轲的信息被埋没其中,汤贞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俯瞰的湖景。汤贞明白,周子轲从来都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男孩。两束强光忽然从汤贞背后打过来,汤贞站在电梯口,正想给郭小莉回个电话,这是他在北京的“mama”。车灯刺眼,汤贞回过头。他看见一辆车越过停车场的车道,朝他驶来。汤贞本能地想让开,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他脚又迈不动了。那辆车在空荡荡的地库里绕了一个大圆,十分帅气地刹车在汤贞身边。第101章小周15电视里,全世界都围绕在汤贞身边,人人把汤贞放在手心里捧着,宠爱着,汤贞仿佛是永不孤独的。可周子轲从车灯里看到汤贞一个人在停车场里的背影。方才还热热闹闹,转眼又冷冷清清。汤贞自己呢,他觉得孤独吗?主持人在电视里问,阿贞打算如何度过新年。“过年难得有时间,想多和家人待在一起,”汤贞在镜头前兴奋道,“春节假期也想出去旅游,玩一玩,今年想去滑雪,和朋友一起。”meimei汤玥从香城老家打来电话,香城那边热闹,鞭炮声不绝,汤玥叫道:“哥,新年快乐!”汤贞外套脱下来了,他脸色泛红,有些烫的脸贴到了周子轲脖子上。二十一岁这一年,汤贞确实感受到一些不同以往的“新年快乐”,这快乐是真实的,又更像是幻觉。汤玥问:“哥?”汤贞双手抱在周子轲脖子后面,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周子轲歪头亲他的脸,汤贞眼中一片朦胧:“玥玥?”周子轲的手腕戴了一串佛珠,挂在手背上,像一种无声的管教、约束。周子轲在汤贞耳边吻,吻得汤贞的耳朵红得樱桃似的。汤玥在电话里说,妈去叔叔家打牌了,所以她抓紧时间打这个电话:“哥,你这几天休息吗?”“不休息。”汤贞说。“还是大年初一就要开工吗?”汤玥惊讶问。“嗯。”汤玥说,她收到了哥哥寄去的新缝纫机、新电脑,收到了新年的鞋、背包、衣帽,收到了新一年的学费和压岁钱。“我给你做了一顶帽子,是海军蓝色的,寄到你们公司去了,哥你收到了吗?”收到了。汤贞忙告诉她。收到了。周子轲对汤贞的家事并不感兴趣,汤贞多说一句,他就在汤贞身边多听一句。汤贞对亲meimei道了“再见”,周子轲就去吻汤贞的脸。“你不留在家里过年吗?”汤贞喘息着问他。周子轲不说话,也不让汤贞说话。可再长的吻也会结束的。“见到你家里人了吗?”汤贞关心道。周子轲根本不关心这些问题,他把汤贞紧紧抱着,可能这是他在新年唯一想见到的人。这是他唯一想要的新年礼物。汤贞最近经常会意识到,周子轲确实只有十八岁。汤贞也已经昏了头了,他无法拒绝。一点也不像是大人。“你家里人不找你吗?”汤贞问。周子轲穿着领口敞开的睡衣,盘腿坐在汤贞床上叠纸飞机。署名“小周”的病历被撕掉了半本,周子轲无所事事,就这么一直等汤贞洗完澡。“不找。”周子轲说。他手指骨骼修长,一张薄纸在他手里翻飞,很快便变成了一架纸飞机。床单上“阅兵”似的陈列着叠好的六架,周子轲把这七架拿起来,彼此交叉,竟像榫卯似的,拼合组装成一架全新的战斗机。汤贞傻眼看着。周子轲又叠了十二枚微型导弹,“挂载”在战斗机的下方。汤贞捧着手里的大战斗机。“你和谁学的?”他问。“用学吗,”周子轲从手边拿出一辆甲壳虫大小的纸坦克,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叠的,放在手背上,“天生就会。”制作人廖全安给汤贞打电话,道新年好的同时,提醒他别忘了明天的排练,毕竟大年初三就要正式录制了。汤贞在周子轲身边坐着,灯开着,他还在仔细观察周子轲的那架大纸飞机,像观察一个精密复杂的机器。“有一年过年,我小的时候,”周子轲也看那飞机,他忽然说,“别的孩子都给爷爷送礼。我没准备,就给我爷爷叠了这个。”汤贞抬起头,看他。“我爷爷特别喜欢。”周子轲说,看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汤贞坐在被窝里,循着纸上小周折好了的折痕,折自己的小飞机。“真的很难……”汤贞边折边说。周子轲把汤贞折好的小飞机拿过来,看了看,他伸手重新折叠了尾翼。汤贞盯着那纸的变化,盯着小周的手指。“沉下心来,就能折好。”周子轲把折好的纸飞机举起来,只见那小飞机冲出去,在空中徐徐滑翔,好像一阵风托着它,轻轻落到了汤贞的肩头上。汤贞把自己的小飞机和小周的大飞机端放在床头,紧紧挨着。他钻回被窝里。新年夜的他一向没有太多享乐。能像这样和小周待在一起,说说话,学折纸飞机,已经是汤贞平日里感受不到的轻松快乐了。“你不会折纸。”周子轲说。汤贞趴在被窝里,摇了摇头。“我会做别的手工,我会做布景。”汤贞道。汤贞告诉周子轲,他小的时候,常在老家一座大剧院的后台玩:“是很旧的那种剧院。”有时他跑得太急太快了,看不清前面的路,撞到人也就罢了,撞坏了工人做好的布景,他就要被老院长拽去和工人一起修补道具。“泡沫塑料、木条、纸壳……”汤贞回忆说,“木条有刺,经常扎到手。”周子轲在被窝里把汤贞的手攥着,拉着横过自己的腰。这看上去就像汤贞主动抱住了他一样。这也让周子轲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