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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东都 第18节

    “就是没查到,才要处处都防备。二兄带着亲兵在城里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杏花,今早城门也都发了她的画像,但愿别让她混出城。”

    元桥站起身来,摸摸洛泱的头笑道:

    “你别怕,隔壁住着位消息灵通的大人物,三兄说,他得到消息,藩军这两日要打劫含嘉仓。”

    “哦?打劫含嘉仓......是那位大人物说的?”

    “嗯,他们推测,找不到的武器和那几个大木箱,说不定就在含嘉仓里。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各城门去巡查,真让杏花跑出城,我们将军府也不用在东都待下去了。”

    元桥朝洛泱摆摆手,快步朝院门走去。

    昨晚自己只是告诉三兄,梦见含嘉仓里起火,有人趁火打劫,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没想到三兄他们居然相信了!

    洛泱只知道,历史上文宗朝有藩军作乱,洗劫东都一事,说是含嘉仓被洗劫一空,东都陷入一片火海。

    时间、哪路藩军?史书上并未记载。

    李奏只知道,前世他被贬后的第十天,朝廷收到奏报,说由于东都守将疏忽,被流窜藩军打劫,烧了半个洛阳城。

    从哪里开始烧、洛阳军为什么没守住?他并不知晓。

    他到洛阳次日,约了元枫、裴煊二人去游洛水,为的是摆脱柳青的监视,和他们商议这件事。

    哪知那俩人没到,他先跳河里去救了洛泱,而洛泱落水后又被刺杀,就引出了武器和可疑木箱。

    这也省了他费心引入“藩军作乱”这个话题。

    而洛泱对元枫说的那个梦,正好给了他提示:

    前世奏书上所指的“内外勾结”,并不在洛阳军,而是在禁军守卫的含嘉仓。

    缺了李奏,穿越而来的苏洛泱,说不定难免命丧河底;缺了洛泱,重生后的李奏,也不可能凭前世的错误记忆,迅速找到症结。

    此时李奏已经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在新府发脾气:

    “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不是亲王,随便捡些垃圾就往我府里装?”

    柳青忙陪笑道:“那怎么会?过来之前圣上特意交代过,您名义上是县公,其实一切待遇还要按亲王来配。”

    “这么丑的地方,我一天也住不下去。若是这样,我看我还是适合住在大长公主府里。”

    李奏一副不屑的样子,阿凛推着轮椅掉头就往院门走。

    那怎么行?不到新府里住,其他护卫就成了摆设,我酒量不行,又没个人替,这样下去非喝死不可。柳青慌了,紧赶两步追上去:

    “公子留步,这事还能挽救。您可以亲自到皇仓里去挑选喜欢的物件,您爱装哪就装哪,要不圣上怪罪下来,就是柳青的罪过了。”

    李奏一抬手,阿凛停了下来。

    “真让我自己选?”

    “是是是,我这就去和含嘉仓联系,让您找个时间过去。”柳青保证到。

    他这次被调来当这个差,心里也窝火,又麻烦又不赚钱。幸好王大将军说了,只要过了头三个月,确定李奏的腿真瘸了,他就能调回西京。

    所以他现在并不想出什么岔子,更何况,李奏不知好歹,摆皇弟的臭架子,要走奢靡路线,这不正合了圣上的心意?

    “笑话!要去现在就去,难道我还需要跟谁请示?”李奏更生气了,指着柳青说:

    “你带路!”

    柳青一挥手,护卫们七手八脚的,将李奏连人带轮椅搬到了马车上,拥着马车,便往宫城去。

    那天在船上,李奏隔江往宫城望,那高高的宫墙和气势恢宏的宫阙屋顶,让他百般感慨:

    遥想当年,女皇、高宗在此临朝,大唐才是真的盛世大唐,安史之乱到如今已有百年,皇庭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魄力。

    皇兄不是不想做一番事业,只是他前怕虎后怕狼,优柔寡断还要怨天尤人......

    李奏正在胡思乱想,马车已经缓缓进了东宫北面的含嘉仓城。

    第二十七章 含嘉仓

    李奏的马车没受阻拦就进了含嘉仓城的门。

    普普通通的乌蓬马车,也没有任何官家府邸的标识,走在偌大的含嘉仓城里不是很起眼。

    今天不是月头月尾,来入库的车辆并不多,一路走进来,也就看见十几辆牛车在卸货。

    走在棋盘一样整齐的小道上,忽然听到肆无忌惮的笑声。

    李奏微微撩起窗帘,只见一个仓房门口,四个仓管围坐在正方形矮桌前。桌上摆着许多大小一样的竹板,似乎在玩着什么游戏。

    刚才的哄笑过后,一个仓管从袖袋里摸出十几枚铜钱,骂骂咧咧的分给另外三人。

    “阿冽,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

    阿冽也有些好奇,转身朝他们走去。过了一会追上来,在车窗边向李奏汇报:

    “他们在用仓库的货牌,玩一种叫做‘打麻雀’的游戏,他们中有人是从浙西太仓转过来的,说那里的仓管都爱玩这个。”

    “打麻雀?”李奏放下帘子冷哼一声:

    传些别的就说山迢路远,传这种赌博的玩意快得很。

    穿过一个道口,又看见有四个仓管围着桌子玩那“打麻雀”,李奏微微一笑,唤来阿凛道:

    “我们来打扰,也该表示表示,你出去打几坛浊酒进来,一定要说是本公子赏他们的。两人一坛便好,不可吃醉。”

    走在旁边的柳青听到,虽觉得李奏多事,但也觉得无伤大雅,半坛浊酒也喝不醉人,刚好有点酒意罢了,自己这喝不得酒的,也要一坛才醉。

    他暗自撇嘴:

    都落魄到这个地步,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他正兀自翻着白眼,就听李奏叫他:“柳青,我自己转转,你去找仓署令借几辆牛车,这么大的仓库,转一圈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

    他抬头一看,前面的仓库门已经被仓管打开了,里面各种装饰木雕、屏风、案台、榻床,摆放得整整齐齐,再往里隔着一道屏风,只能看见几排木架子的顶。

    自己纵是见多识广,但这些精美的皇室物件,还是让他咽了咽口水:

    “那、那我就带人去了,公子您慢慢挑,这里仓房长得都一样,能让王府用的物什就只有这三间,您千万别乱走,迷路了可不好办。”

    “你在教公子做事?”

    阿冽个子比柳青高一头,他下巴扬起,只垂下眼帘瞟了一眼,差点没把柳青气得头顶冒烟。

    没等他解释,阿冽推着李奏朝仓门走去。

    柳青瞪着眼不好发作,悻悻的扭头要走,一个护卫小声说到:

    “柳队正,您何必这么好心提醒他?他若是走错仓房,挑了圣上才能用的物什不更好?”

    那岂不是犯了僭越之罪?

    柳青停下来,阴恻恻的笑道:“还是你机灵。去,把跟过去的儿郎们都叫过来,咱们找仓署令讨口茶吃。”

    阿凛、阿冽两个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等你们的主人倒了,看你们这两条狗还能怎么叫唤?

    看着阿茂进来把那几个护卫唤出去,李奏也有些诧异,他和阿冽交换了个眼神,阿冽耸耸肩道:

    “我就说他挺机灵的。”

    李奏淡淡道:“你答应人家的事,回头就找人去长安替他办了,等我们搬走,他的家人便接到大长公主府上。”

    “是。”

    “我们先找东面这几个仓房,等阿凛带苏三公子的人来了,再想办法去西面。”

    李奏说完,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往屏风里面走,阿冽则留在外面细细查找。

    武器必然会藏在容易拿到的地方,这些家具里面不乏箱子柜子,他们都要一个个的打开来检查。

    阿凛出去就到约好的酒肆等苏元枫的人,没想到他本人也亲自来了。

    “三公子,您怎么也来了?万一被里面的禁军认出来......”

    “怎么?我的小胡子不够隐蔽吗?”元枫笑道:

    “没事,人前出现得多的是我大兄、二兄,我回来没几年,闲来又只爱在府里读书,没人认得我。”

    几人买了一牛车的酒,赶着车进了含嘉仓城。

    贴着小胡子的苏元枫刚走没多久,男装打扮的苏洛泱火急火燎的匆匆赶来:

    我不就是回长川阁牵狗吗?怎么就赶不上了?旺财进不去,怎么帮你们找里面有没有火药?

    原来,洛泱穿过牡丹园去看阿娘的路上,正好听到从阿娘院里出来的大兄、三兄的对话。

    本想藏在花丛后面,跳出来吓他们一跳,没想听到大兄正在说:

    “你们进去找,不一定所有仓房都能找到,武器大概会放在临近城门的几个仓,那些箱子里装的若真是火药,只怕会分散放......三郎,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证他的安全,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兄,那我走了。”

    两位阿兄都走远了,呆立在花丛后面的洛泱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丁香说:

    “找东西狗鼻子最厉害了,刚才旺财不是轻松就把阿慕的鞋给找出来了?”

    丁香皱着脸说:“说不定是因为他脚臭......”

    “可火药的味也不小,只要让旺财闻闻,说不定它可以!”

    洛泱提着裙子,朝长川阁跑去,三兄才刚走,她带着旺财一定可以赶上去。

    回到长川阁,她找来玄慕,连说带比划的讲清楚了这事,玄慕点点头,只是火药这东西难找,他一拍脑袋跑屋里去了。

    很快,他拿来个元宵节放爆杆的时候,在燃烧过的爆杆堆里翻出来的,一个没炸的爆竹筒。

    洛泱拿过竹筒凑鼻子底下闻闻,确认里面是火药没错。

    唐朝道士们炼丹,莫名其妙炼出了黑火药,又因为太容易引火烧身就放弃了,但“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配方却流传到民间。

    人们在正旦到元宵节这十五日里,都要在门口将竹竿扔到火堆里烧,竹竿发出爆裂声,用以驱邪。

    有好事之人,将道士们炼出的黑火药放到竹竿、竹筒里,为的就是让爆炸时声音更大。

    这节爆竹筒估计是没扔进火堆,被打扫的阿慕捡了回来。

    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叭!

    洛泱带着阿慕、旺财一阵风似的往外跑,门口的护院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