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迷正在阅读:高等数学【伪骨科】、反击游戏(骨科,1v1)、晚夏心事、犯错、下蛊【1v1/甜文/高H】、烂橙子(gl 纯百)、世纪不伦(虐男)、【全文完结】成瘾剂量(彩虹六号乙女向,Lion X 你 X Doc、九重罪(NP)、强占(继父女)
二 尔后一连几日,祁、赵二人便昼伏夜出,专在夜间探看那地图所绘的子城观音寺。弦月暮日几度升落,日月轮转天光明灭之间,终于教祁进摸透了那藏着秘物的所在。 之前趁着夜色初次来探,宋森雪自恃武功,径直落脚那法堂后的一处灌木丛里,不曾想几个起落间便失了方向,无论如何绕不出法堂附近寸隙之地。 祁进不似他这般心急,只停在朱红内墙边,借助月色将这禅寺的地势与姬别情所绘一一对来,半晌惊觉此地玄机甚大。原来这观音禅寺修建地极为诡狡,除却山门、大雄宝殿和天王殿按照常理坐北朝南端正森严之外,其余建筑如毗卢殿、法堂之流,看着却是零落不堪,无甚规矩。 便是这看似无状的房舍,将莽客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入凌雪阁两年来,祁进与姬别情搭档,于生死间走过数遭,深知关键地界内,看似平静下往往藏着杀机不显,他也不敢托大,只凝神静气,便是院内花摇影移的光影也不肯错看,终于在法堂北水位发现一丝端倪。若是普通寺院,此处本该是井匽所在,此地却是将禅房置于死门之上,用凶位安置僧侣起居之流,佛门清修之地倒是暗藏五行风水之意,当真可奇可怪。 祁进一张俊脸绷紧,深知此事着急也无用,好在弦月清冷之光倒足够照亮这小小一间禅院,他好借着一点光亮指点宋森雪由北水向着生门南火处一路疾行,片刻后宋森雪平安脱阵而出。 二人怕久留惊动此地守卫,径直离去不提。 再后几日,行事便更加小心。 宋森雪险些吃了大亏,再不敢托大,事事以祁进所言为先。他自言打幼时入了神策军,是个老粗,什么阵法是不通的,只得仰仗祁进一人,把自个儿性命交托。任务在身,祁进也不与他虚伪推辞,将那探清禅院布置的责任只担在自己身上——宋森雪却不知祁进一身学识,都是幼承庭训之故,于凌雪阁并无太大关系。过往种种,已不可追,如今想起并无益处,昔日江南之景逐渐为太白山高寒雪冷所封存,也就不怎么想了。 终于到了第三日,观音禅院后舍被祁进探得透彻了,他断定要寻的东西就藏在禅寺钟楼下的密室内,钟楼一反常态门向着正西方开,左右并无其他建筑,突突兀高高矗立在禅寺东面院内,处处都是反常。宋森雪也很是勤勉,祁进昼伏夜出,他便在白日里出门打探些市井闲言,几日下来也听到不少关于禅寺的传闻来。扬州城内许多人都晓得子城内观音禅寺是内宦牛仙童捐资建的,牛仙童见宠于上,虽无高力士、杨思勖声势赫赫,却也在圣人眷顾下得了正四品的内侍省官职。若在太宗一朝,内宦做到正四品已经到了顶,然则当朝圣人因高杨二人在唐隆、先天政变中累累之功,十分推重宫闱局。除却高力士贴身服侍破格授了银青光禄大夫之外,杨思勖、黎敬仁、林招隐、尹凤祥几人,为尊宠专与高力士并无不同。余者刘奉廷、张道斌等十数人,均在殿头供奉、教坊、监军有委任之职,牛仙童正在此列。然而身在内廷,浸染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皇朝权柄,眼见杨思勖持节讨黎,林招隐奉旨出使,几名大宦风光无两,更为圣人在龙门石窟开凿西方无量寿佛祈福表功,难免生出得陇望蜀之心。遂于扬州捐了数万银两遭这一间禅寺,为圣人日夜祈福不休。只到了去年头上,也许是牛内侍终于意识到小小一栋禅寺实在没什么助益,万难入了皇帝的眼,逐渐停了供奉,遣散诸多僧侣,只留下寥寥几人守着。 宋森雪出身神策,往上数军中又有王毛仲、葛福顺等人,平素与内宦最是不对付,讲到此处少不得嘲笑那牛仙童一介阉人,白白花了大把银子打个水漂。 祁进却眉头紧皱,并不做声。 宋森雪见他不答话,才想起自朝堂上听闻凌雪阁声名,便与几个大宦官有些道不明的关系,不由暗悔这些时日相处的愉快,竟忘了祁进是凌雪杀手,一时不察失言得罪了他。 正自思索如何把话头圆回来,却听到祁进冷声问道,“森雪可还记得,张说丞相被弹劾是在何时?” “开元十四年——”宋森雪一怔,“你是说?” 祁进勾起嘴角一笑。 宋森雪与他相处这几日,见他素来冷淡此刻并不爱笑,此刻一笑,俊俏眼眉中生出一种白雾浮于山泉的清气,让人觉得哪怕他身上手上沾的满是血腥,此人仍然干净地像在山巅至高处也难触碰的一抹清云。“祁兄弟实在应该多笑笑。”宋森雪自言自语,“若你肯多笑笑,这世间不知道多少小娘子要为你失了魂呢。” 祁进那抹笑便停在嘴边,逐渐淡去,片刻间又成了那副冷然之姿。 “宋百户慎言。”他说。 宋森雪两次三番说错了话,哪里还有往日在神策军中八面玲珑的样子,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怕张相贪墨案与牛内侍少不得关系。”祁进也不计较,轻叩着桌面正色道,“不管如何,今晚势必入内取得里面的东西,否则夜长梦多。” 神策此番与凌雪合作,虽然出自上意,然则各有算盘。宋森雪临行前得到上司授意,张说当年专权,泰山封禅一事上得罪了太多人,乃至随行军士无一不怨不恨的。年前仅仅罢相远不够,虽然只是虚名,却仍在高位,保不齐哪日圣人念起旧日功劳东山再起。要借着扬州这处证据让他彻底远离权力中枢。神策做事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宋森雪只管配合凌雪行动,账册拿到便交给凌雪阁带回长安,至于够不够定罪是否还有未完之事,与神策一概无关,全交给凌雪阁烦恼罢了。 宋森雪不知凌雪阁对祁进命令为何,最初旁敲侧击了几番,都被祁进滴水不漏地含糊过去。原本有点不甘,但想想两方毕竟目的相同,神策不愿意做那逼迫一代名相致仕的恶人,自己何必寻根究底,沾上此事更加麻烦,也就罢了。 看祁进今日势在必得,宋森雪自然全力配合。 月黑天暗,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入禅寺东院里。四周一片死寂,几天过去,连夜间小虫细弱鸣声都不复了,只余下时大时小的阵阵晚风,自身边温柔缠绕一遭便去。祁进心中早料到留守地下的必是高手,对着宋森雪微一点头,示意对方依照早先约定行事。两人便分开行动,绕开钟楼,小心避开那几处乱人心智的死门阵眼,在寺内搜寻一番。 祁进行至西面墙边,果然在经堂附近找到正在巡夜的两人。这两人都是僧人打扮,却是挎刀携剑,正沿着碎石甬道缓步前行,一盏纸灯笼被提在其中一人手上,一点烛火不足以照亮前路。 略一思忖,祁进心中已有主意,袖子一拂间如意珠化作道白光直冲那火光微弱的灯笼而去,只闻轻微“噗”一声灯绳应声而断,那纸灯笼跌落在碎石路上,滚了两下,仅存一点微渺的烛光也便熄灭了。两僧也非常人,如意珠破空而来时已身形暴起,未及灯笼落地,一记刀光、一记剑光,划破夜色无声袭向暗器所来的方向,上剑下刀封喉掏心,毒如蛇蝎。僧人自以为出手必中,却不想早落入祁进算计,刀剑双双落空,祁进早已暴起腾空,足尖一点正踏在二人肩上,犹如巨石压身,控制不住身体向地面栽倒。僧人受命看守禅寺,也是一流的人才,即刻向地上一掌拍去,借力而起止住了下跌势头,二人身形不停,紧接着默契又对一掌,自跌落变为横飞只在几个喘息的功夫,随后一南一北落身在甬道两侧的矮树丛里。 祁进此刻已闪身在侧,见两人落地也不着忙,微微一笑,朗声道“二位,且看看自己身在何处罢。” 南侧那僧见他成竹在胸,己方形势不利,不由被他言语所惑,慌忙中低头欲看是否落入死门,见到足间绿草茵茵,“不好”尚未来得及出口,只觉喉头一凉,紧接着天地倒悬,目光所及是一双似剑如链,形似蛇腹剑的古怪武器切过无头身躯,断口处尚能感觉到剑刃森然寒意,紧接着血雨满天,再无知觉。北侧僧人见同伙顷刻间被人割了首级,顿失臂膀,战意先去了大半。这两人武功虽高,却自小一直被人养在家宅中做看家护院之用,如何能与凌雪阁最顶尖的刺客相比,临死前顾不上什么忠仆风骨,只想将“饶命”两字喊出声。祁进脸色森寒,对僧人颤抖的形状宛如不见,拎着滴血的拦江步步走近,剑尖一点寒光闪烁晶莹,似是在为饮饱鲜血雀跃不已。僧人只觉得周身被他杀意笼罩,想逃而不能,下刻已经落得同伴一样的下场。 祁进看也不看,无甚表情地回身即走。行至钟楼近前,恰逢宋森雪同时抵达。 宋森雪比了个手势,示意另一边也处理干净,祁进点头,二人不做犹豫,并肩迈入钟楼入口的一片黑暗之中。 祁进几年来为凌雪阁执行过数次任务,带着暗道的所在见了不知凡几,如这里这般毫无装饰的却是第一次见。越向下走,带着超潮气的泥土味道就越浓,地道中一片黑暗,两侧墙壁连灯座也没有一个,地面坑洼不平,混似早已废弃,哪里会藏着什么关乎朝廷大员贪墨案的证据。 这条简陋的地道却极其弯绕而漫长,祁进和宋森雪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已经转过了两三个大弯并数个忽左忽右的小小弯道,地道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可做标记的地方,却也不必担心有人布置机关陷阱之流。好在他二人方向感极佳,虽然走了许多弯道,仔细对比还能推测出此时的所处的大概方向。 又走了一刻钟,祁进感到脚下的泥土开始缓慢升高,似乎通道正在一点点接近地面位置,由极深的地道走到此地,大约马上要到达真正的密室所在。祁进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身侧的土墙。宋森雪闻声停步,在黑暗中向着祁进的方向看过来。 祁进直接问他:“森雪觉得这是哪里?” 宋森雪想了一会,才回道:“虽然路远又绕,但扔在寺中,约莫是中间大雄宝殿的位置。” 祁进点头道:“不错,这地道路线复杂却毫无机关,想来不过两个意思:如有误入的,此刻已经放弃;如我们这种,在尽头等待的人只怕棘手。” 宋森雪和他搭档了这几日,觉得颇为对脾气,早些一番短战又提起了情绪,闻言也不害怕,反倒豪情万丈,“祁兄弟可是怕了?你我兄弟携手,还惧他一个躲在暗处的鼠辈不成!” 祁进笑了笑道:“不错,确实无甚好惧。只一点,到时森雪莫要拖我后腿才好。” 几日下来宋森雪已经习惯这人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刻薄言语,闻言也不以为忤,反而哈哈笑道祁兄弟还是爱开玩笑。两人心中已有了准备,不再多言,又迈出脚步,向着前方继续行去。 几百步后,那地泥土路面终于不再升高,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扇厚重铁门伫立在地道尽头,有丝缕烛火之光透过门缝满溢出来。 两人无声地绷紧周身肌rou,手上握着的兵器蓄势待发,宋森雪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劈向门锁机关。门锁不过是把普普通通的铜锁,如何禁地住他雷霆一击,长刀裹挟风雷之势劈开门锁,推着铁门向内轰然洞开。 一时间灯光大声,祁进与宋森雪都被满室光亮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烛光摇曳的光影间,只听得一道苍老粗粝的声音蓦然响起—— “苏无因,久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