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仙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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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哥儿,你做的桩桩件件,或许别人不记得,但我从未有片刻稍忘。”美人去抚他鬓边霜白的发,“你……不必自苦。” 剩下的话湮灭在道长的吻里。 秦昭脸憋得通红,深深后悔自己不该摸来偷听,本以为能在言语间拿到一二分线索,谁知道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甚至还听去了人家床笫间的私话。 这会要走却也不能够了,弄出点声响怕是要被姬前辈活活剥皮。 秦昭只能努力运功,维持自己气息隐匿,一边脑内急转,思索二人方才话语。 他不曾想到道长身份如此之高,竟是吕洞宾弟子。纯阳六子如今已不大见外人,门派事宜一律交给洛风为首的弟子处置,安史之乱后凌雪针对江湖上的策略有变,是以秦昭这样年纪小、又不以监控江湖为要的弟子,竟未曾见过传说中的吕祖之徒是何等风姿。 但无论如何,道长和秦昭心中的纯阳高人都不太一样,他太年轻英俊而冷淡,如同积年未化的冰雪,只在姬前辈面前展露笑颜。 而秦昭理想中的吕洞宾高徒,应该都是年纪颇长,有着雪白的发须——吕祖最小的徒弟如今也该是耳顺之年,道长除了鬓边两撮白发,哪里跟六十几岁有关系了? 何况,道长并不是一个看起来就悲悯的人,他像是一把久经征战的名剑,虽已归鞘,却掩不住周身的寒芒。嫉恶如仇、除恶务尽,眼中不容一点沙子……说他是冰雪其实并不那恰当,他并不是经年不变的,而是依然饱含着起伏的情绪、饱含着救世之心…… 可二人话间所言之事,桩桩件件,又确确实实都是天宝年间、安史之乱所发生,在阿史那承庆军阵中救下姬前辈——这样的行动,如果不是江湖顶尖的高手,根本不可能自承庆这样的凶将手中凭着一人一剑杀出生路。 姬前辈是另一个谜。 起先秦昭以为他是凌雪阁在江南的布局,是师父叶未晓的同门,是以对凌雪阁内事物十分熟悉,对如今的吴钩台台首也缺乏一点敬意。他提起叶未晓和萝卜的语气是亲密而熟悉的,像是提起自己的孩子,带着一种怅惘的怀念,仿佛已经年未见,在他记忆里他们依然是年轻气盛的青年,而非如今执掌一方的江湖大佬。 他抱怨叶未晓笨,又对秦昭颇多怜惜,秦昭不会自信到认为自己魅力十足,让这位前辈青眼有加,说到底,只是因为对叶未晓的爱屋及乌罢了。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句“回凌雪阁”。 好似凌雪阁对他来说,是回不去的港湾,他怀念、流连、无法割舍,却终究要离家,去向自己的归处。 可他又太年轻,如此美丽,如此浓烈,像一团跳动的烈焰,要将所有接触他的人一同拖入,热烈璀璨地“活着”。 道长和美人,他们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是同去同归,恩爱缱绻。 秦昭年纪尚幼,不懂得“爱”究竟是什么意思,于他而言最大的情感困扰,不过是也许花朝前赶不回太白山,来不及启出去年埋下的那坛桃花酒,与他的好友沈道长一醉而归。一时间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应当感谢姬前辈和道长,否则沈道长等来的只会是一块温度尽散的腰牌 ,而不仅仅只是一坛可能会失约的酒。 能进吴钩台的凌雪弟子,哪个不是目力耳力远超常人,能够在黑暗中分辨一丁点细微的动静,秦昭内心思忖的片刻,即察觉到下面的戏码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房内声声喘息不停,让秦昭回忆起自己被救那天,这二位就是在他身侧演了一出假春宫。 耳根蓦地一热,秦昭想起昏迷前看到那双自暗红下摆中探出的雪白长腿,端得是玉莹光寒,幼滑雪腻。那双长腿在道长挺拔背后无意识地蹬,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挑逗。所以呢?然后呢?他的心底涌上莫大的好奇,他们会就在那个原本就为了行乐的房间继续下去吗,即使身旁还有另外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沈道长以前半真半假地与他调笑,说纯阳弟子几乎都看过那本叫《九阴九阳》的书,那里面……沈道长卖着关子不肯与他讲,又遮遮掩掩的暗示其中极乐,可秦昭偏不肯如他意,不肯去追问,任那点好奇埋在心里——一个凌雪阁的杀手,便是再好奇,也不是忍不得。 如今能于他答疑解惑的人就在下面,只要他敢去挪开一片已经松动的琉璃鸳鸯瓦。 秦昭也真的这样做了,他带着一点点的羞愧和更大的好奇,悄悄地,把手放在了那琉璃瓦片上,只是拿出一点探看取物的技巧,便被他轻易挪开,借着满月的光辉,室内不可言说的香艳场景便尽数入眼。 他看见了姬前辈的身体,修长而柔韧的,以一种下流且满是诱惑力的姿势呈现在他眼前。旖艳的红衣乱七八糟地散在床角,只有长长的红绸腰带蛇一样缠在姬前辈白皙丰腴的腿根,他雪白的皮肤泛着水光,像是秦昭曾经吃过的某种西域来的果子,散发着熟透的香气,稍微施力便会溅出汁子。 而道长——道长出人意料的也并不是秦昭所想的那种玉雕也似身体,他露出的光裸后背与姬前辈一样,错落着数道伤疤,熟练的凌雪杀手几乎看上一眼便可判定是何种兵器造成的伤口这。秦昭也见过好友伸道长的上半身皮rou,惊而发觉与这位仙君般的道长比,沈道长便如养在深闺的小少爷,皮肤细腻少见伤疤,道长却像个凌雪弟子般,累累的尽是伤痕。。 道长握住红衣美人的手,一寸寸亲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含吮色淡而圆润的指尖,像是对待世间最珍惜的至宝。 美人捂着小腹倒在道长身下,“痒……很痒……”,他哭了,眼泪挂在雪白腮上闪闪发亮,“进哥儿、进哥儿……”他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含于唇齿间,缱绻而情深的,一字字地念着,“进哥儿——啊!你别——!别这样、会疼……” “怎么会疼呢?”道长说着,倾身上前吻他被汗珠打湿的鬓角,“你看你,这里已经张开了。” 姬前辈推拒,去推男人更用力挺进的小腹,想要逃走的样子,“可就是会疼啊……”他委屈地低语,眼见逃不开床榻帷幔内这小小一方天地,只好噙着泪、带着讨好地啄吮道长鹤般修长的脖颈,“进哥儿,我用手给你弄出来好不好?” 他眉头蹙着,很难受的样子,可藏在床尾堆叠外衣的玉样脚趾却反复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把衣服弄得越发皱巴巴,分明已经快美至极。 道长与他已经数十年,深知眼前人嘴里总是喊着不要不要进哥儿饶了我……每每变着花样,心里总归是要的意思。故而根本不去应话,只捉住那双在自己背后抓挠的手,握着细白腕子牢牢束在掌心,探出一点舌尖,沿着这人颈上处窍出的血脉轻轻啃噬。命脉被人咬在口中的感觉,对任何一个武者都是莫大的威胁,于这钗横鬓乱的红衣美人来说却是最大的刺激,秦昭眼看他眼内失了最后一分清明,扬起颈子把要害处更往道长口中送了送,所能见着的小半截劲瘦腰肢跟着撞击地动作抽搐不停,被咬地滴血一样的小嘴微张,吟哦不止,怕是魂都丢了。 “进哥儿、祁,祁进——”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顶红翎被美人自己甩脱开去,乌檀夹杂着几缕殷红的发散了一肩,他气力尽失,只能倒入冰雪也似的道子怀里,魂飞天外,用最后丁点力气唤身上的人的名字,仿佛念着他的名,便能自这酥麻地骨头都要融化的甘美折磨里解脱。 名唤祁进的道子吻他蹙紧纠结的眉心,重重顶身下彻底软了的身子,“大哥……别情,我在,我就在这里。”祁进随着他的唤声一声声应和,伐跶却未有片刻止歇,端得是活色生香,叫偷窥者看得面红耳赤,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 一时间云散高唐,祁进卸了力气,伏在姬别情软如无骨的妖艳身体上,抬手替他理着凌乱汗湿的发,身下人懒洋洋地动也不动,湿漉星眸半睁半合,小声抱怨着,“明天我可怎么骑马啊?” 祁进听他抱怨的有趣,故意逗他,“别院还有架马车,不如让祁某赔罪,为姬台首驾车如何?” 姬别情气得睁大眼睛,困意全无,一连“你”了几句都没说出话来,倏尔又是一僵,“你怎么、怎么又要……” 道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是只在二人卧房,也只凑近他耳边细声低语。 姬别情脸颊绯红,气得握拳捶床,“你怎得吃这劳什子药?你又不是!” 他说得声音很大,让祁进颇有点挂不住面子,也埋怨道,“还不是你那好徒儿叶未晓,他随信送来的东西,我怎知……” 姬别情手忙脚乱地去捂他的嘴,口中恨恨:“你纯阳宫不比谁都会炼得好药?竟然着了这笨猪的道——” 神仙药,祛幻觉,百般迷梦全消却。 片刻后又是满室莺声浪语,秦昭却在房顶僵直好似个泥胎木人,看也不敢再看,简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恨不得这会有个安全的地洞给他钻进去——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了这二人的活春宫! 姬——别情—— 这些日子里照顾他的分明是他的师祖,吴钩台的前台首—— 盛夏晚凉天,地表暑气尚未散地干净,夜风已经凉了下来,秦昭僵立在圆月之下,竟不止自己此刻是人是鬼,是否已经魂归九幽! 焚海剑姬别情,他的师祖分明已经在十年前殒落,腰牌还是叶未晓亲手挂上去的!怎么、怎么,自己竟在此地遇见业已魂归的师祖,怕不是早已入了黄泉路却不自知?又或者,这是个狐精野鬼所做的幻境,只为留他下来,好吸去那口所剩不多的阳气,修得多情妖道? 可秦昭再是年轻,也知道天地偌大,与姬别情纠缠一生的道士却唯有紫虚子祁进一人。是了,是了,他二人床榻上情至浓时,姬别情口中声声所唤,不是祁进又是何人?这世间妖孽凭是胆大,怕也不敢拿紫虚子的名号作假。 秦昭只觉得自己一时清醒,又像是彻底糊涂了,整个人浑浑噩噩,记不得是如何将那琉璃鸳鸯瓦归位,又是如何下了房顶,行尸走rou也似的回了自己暂居的客房。 他这一晚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一闭上眼,那些曾经在凌雪阁听闻的事便纷至沓来,师父讲的,师叔抱怨的,江斋主半笑半叹的,闻人统领当作训诫又怀念的……反反复复,尽是活在凌雪诸人回忆中的姬别情。 那人朱衣玄甲,姿容擢世,独立于长安月下,红绸覆面,只余一双吊稍凤眼,艳丽地杀气腾腾。 这人原是暗夜里沾血的修罗,如那无常换了一身喜艳朱衣,焚海出鞘,便是碧落九泉,也要追魂索命而来。然而这夺命的艳鬼、断情的杀手,偏偏生得柔软心肠,伶俐口齿如刀下面藏着的全是一片盼得凌雪弟子平安归来的心。他深知凌雪的链刃慢一分,柔软多一分,离死就越近一分,故而总是耳提面命,叫他们记得不可情笃,宁可自己将那些情长独自收敛,戳的心里百孔千疮,也想换多一个人活着。 俯仰天地,无愧李唐江山。 秦昭曾听得他和祁进半生爱恨夹杂不清,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要斩的斩不断,想留的留不得。 有时候便会默默的想,自己师祖如此风姿,紫虚真人又该是何等人物,令他忘生忘死,让他婉转绽放终至凋零。 想得多了,心中便也给这师祖的白月光勾勒地越发具体,叶未晓和萝卜口中的只字片语间,仿佛又看到那华山雪峰凛立的道子,峨冠博带,迎着风雪,一身清净洁白。他本该舍了这情,修得无情仙道,手中长剑却如烈火,为过,为情,为着自己所执地那些负罪,匣中孤剑鸣,到底做不得那冷眼世人的无情仙君。 须臾又是月华倾斜,流照千里,去了红绸的罗刹语笑嫣然,凝神望过去原是粉面桃腮,艳丽惊人的一个美人,伸出细白双手,捧住那谪仙的脸,轻笑着凑上去,丁香檀口樱桃唇,只愁雨露来相妒,这番雨云,当真你贪我爱,二人肌肤相贴,交颈欢愉,何得还有功夫去叙那闲话?却苦了这吴钩台小弟子,片刻间竟似阿鼻地狱里走了一遭,心里又是敬畏又是愁苦,眼看着才养好的伤生生又是白养了。 第二日清早,前来喊人的姬别情就见他那小徒孙面色青白,原本看着挺机灵的眼下两个硕大的青黑眼圈,比传说里已经死了近十年的人还要像个鬼怪。 “怎得,半夜扒人房顶,先把自己吓坏了?”姬别情一撩衣摆,施施然往桌边落座,自顾自斟茶慢饮,一开口就点破了秦昭昨日偷窥之事。 自发现这二人身份,秦昭也就没想着能瞒过去,要知道他才几斤几两的身手,在吴钩台姬台首面前耍那么点手段,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岂是一句班门弄斧够得形容么? 只是他脸皮尚薄,哪里敢像他师父叶未晓般与姬别情胡搅蛮缠,红了一张脸只是不言语。 到了姬别情这般年纪,被人看去床笫事倒也不甚在意,凌雪阁身份特殊,朝不保夕也是常态,多的是弟子寻那一夕之欢,何况他自认无愧天地,与祁进合籍双修之事连他半师半父的苏无因都无二言,何曾把个小辈的看法放在眼里。 看秦昭呐呐无言,姬别情又抬头看了他几眼,这才看出点不对劲儿来——这小孩儿眼神躲闪,看向自己的时候害怕居然多过敬畏,双脚不安地来回小幅摆着,一副想躲得老远的架势——哪里像是见到自己师祖,分明是见了鬼! 姬别情本就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心下转了转便明白过来,感情是把自己当了地狱爬回来的恶鬼,难怪怕成这样!看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与那日捞人时行至末路拼力一搏的胆气相差甚距,更是觉得好气好笑,怎得有杀手怕鬼的?还是他姬别情门下! 当下也不废话,雷霆疾电般擒住秦昭右手,秦昭一个激灵,还以为师祖要对自己来个铁马冰河接上鬼步乱天狼,小孩子可怜巴巴,抖得筛糠也似,没曾想姬别情掐着他手摸上软玉桃腮,触手一片温热:“太白山的野猪都比你聪明——你见过哪个鬼有体温的!” 这一声如佛家当头棒喝,秦昭怔愣一瞬,片刻后双膝重重着地,抱着姬别情的腿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样大哭道:“师祖——!” *** 祁姬二人便如当日所言,带着秦昭一路平平安安回了长安,原本在南方一带有点威风八面架势的璧月山庄,许是因为庄主夜半被人割去头颅悬于州府衙门之上,竟是悄无声息地就这么没了。 只有回去拜见了师父的秦昭知道,做出勾结官府妄图掌控一府这等逆事,怎么可能甘心悄然散去?姬别情割掉了庄主的脑袋,叶未晓自然安排江南的其他小组善后。 这会叶未晓坐在桌后,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秦昭带回来的亲笔信,半晌才抬头面色不虞地看向萝卜:“你听听师父这都是什么话?‘下次再敢,小心你剩下的手指’?这是怪我给他夫君赠药呢。” 吴钩台第一杀手原本只是看看自己小师侄平安回来,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看完就安安静静坐在近旁擦拭自己的爱剑,听见师兄抱怨,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谁让你给师娘说些什么这药吃了对师父大有益处的浑话?” 叶未晓不服道:“难道我说错了?你听见我徒儿说什么了,第二天看他粉面含春的——怕是快活得很呢。” 萝卜自幼跟在他和姬别情身边长大,又有李泌护着,听他阴阳怪气的也不害怕,嗤笑一声道:“这话师兄你怎得不去跟师父说呀?反正你写信求他看护你徒儿,欠着他呢。” “萝卜,”叶未晓狐疑打量自己师妹,“师父是不是单独有话给你?怎么今日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少女笑意盈盈:“还是师兄您聪明,师父说,‘你这哪里捡回来的笨猪,竟然我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吴钩台无人了吗就放来出任务,这么着急挂个牌?’,嘱咐我别让你好过呢。” 这些年顺风顺水威风八面的叶台首无话可说,看见自己徒弟还眼巴巴等着,不由气结,“昭儿,怎么把你师祖当成是鬼?他可比鬼可怕多了!现在师父倒要跟着吃挂落。” 秦昭委屈至极:“师父,没人跟我说过师祖他老人家尚在人间啊……” 上首那对师兄妹突兀一阵沉默,半晌,叶未晓方长叹一口气,“也罢,这本是阁中秘事,是我疏忽了。” 紧接着便将当年姬别情与祁进乱军中守城,为破困局孤注一掷刺杀敌军主帅,将自己置于绝境等等娓娓道来,秦昭方才知道若非祁进了解姬别情甚深,发现不对后即刻赶去,背负心脉尽碎的姬别情杀出血路,又以自己元丹相护,自己前日所见的怕真是个红衣艳鬼了。 叶未晓说完,又把晾干墨迹的信交到他手上,吩咐说,“昭儿,既然你师祖看中你,你就替为师跑一趟,把信给你师祖送去,顺便也得他点一鳞半爪的指点。” *** 秦昭抵达纯阳的时候,正正好好赶上原本以为必定错过的花朝。 纯阳宫虽是道家,却不拘这些尘世佳节,是以天光大亮,便有弟子三三两两结伴,或是下山赏花,或是在天街坐着共饮一杯新酒。 秦昭是第一次来这国教所在,睁大眼睛左右看看尽是新鲜,又想着自己那好友沈道长不知是不是也在?还是已经下山赴约,此次怕是要错过。 眼眸一扫,却见一蓝一红两道俊逸身影,相携自天街远处缓缓行着,这二人像是没什么目的,只是在天街走走看看。一时间祁进不知看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拉住姬别情握着自己的手,向云深雾绕的雪山深处摇摇一指,秦昭顺着望去,只见山峦起伏间雪山绵绵长长,林深鸟去闲,有仙鹤自山涧处双双起舞,远处又有些不知名的红枣野果、淡金小花,随山风摇曳不休,为这仙境渡上层勃勃生气。姬别情看了一会,回头笑着对祁进说了两句,把所持的纸伞塞入祁进手中,顺势挽上他的臂,二人把臂并肩,如同山水画中两道出尘的云影,逐渐去地远了。 秦昭看地有些呆,不知当不当追上前去,正自犹豫间,有人拍上他左肩,把他自沉思中唤醒。 “阿昭!” 他转头,便看见沈道长那张出尘俊脸,面上满满的喜悦。 秦昭心中一阵欢喜,想着祁进与姬别情半生颠簸,也曾兵刃相向,也曾死生不忘,爱恨踯躅岂是旁人凭空思量所能尽懂?能得如今美景,羡慕也是羡慕不来。人生天地之间,各有各的缘法,而他今朝有幸,能与好友在这华山上共饮那坛桃花酒,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他把手中拎着的酒坛往沈鸣手中一塞,微微笑问:“沈道长,不知可有片刻闲暇,与我共饮一杯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