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日月所望 188 沉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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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指着某处,「这里,我不懂,这线段和那线段的长度各按相同长度所分等分,如果这线段等分为这样,那线段等分为这线段等分的倍数……」 这线段?那线段?等分?倍数?我感觉被小月口中唸出来的词句敲打得头晕眼花,他和我是处在同一个星球吗? 「……月孃,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还没回过神来,小月已经把问题全部唸完,「嗄?」他刚说了什么?对着小月一脸求知慾,我愣是无法说出半个字。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我看过去,果然看见婪燄用书盖着口鼻,然而那双夺目的金色眼睛已经出卖他窃笑的行为,「笑什么?你会你来啊!」我没好气地送他白眼。 婪燄把书反盖到我腿上,倚过来,由后越过我,长指落在小月的书本上,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我耳边对小月解释起题目,「首先,这个形状的对角线长与边长比是……」 我稍稍偏头,偷覷向在我脸边的侧脸,阳光把他的肌肤打得晶莹透白,低垂视线的状态正好令捲翘的睫毛以最完美的姿态展现自己,但也使美丽的金色玻璃珠被半分掩藏在眼皮底下,高挺如峰的鼻梁,厚薄适当,多一分太多,少一分便显得无情的唇瓣开合吐露出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即使他说的是枯燥乏味的学术理论,以这样诱人的声音也足以使听眾如痴如醉。 每次看着婪燄,我就会觉得他真的是老天爷的宠儿,饶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五官外貌,形容天人之姿般的辞汇都能在他身上发现,并且觉得淋漓尽致,然而他的一生却是反其道而行,足是称作悲哀不堪的成长经歷,这样的反差无论被谁知道,都会唏嘘不已。 婪燄的讲解很是浅显易懂,儘管小月还故意拋出好几个困难的问题,始终难不倒这个男人,还因为对方的说明解惑不少,明显的实力差距,不管是从武力上还是智力上,小月都能感觉到,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敬佩着,这是他从来对婪燄的看法,包括婪燄之前所谓的利用,坦白说冷静下来后的他能理解,甚至他换位思考,自己也可能会做出…不,他必须承认若由他所做势必不会像婪燄做得那么周全,保护、计画都无法那么縝密,身为血族,身为男性,他由衷地佩服婪燄,他之所以大发雷霆,不过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害得那个女人难过了而已。 他讨厌婪燄,追根究柢,只是因为他觉得,婪燄不值得那个女人爱,可女人偏偏无怨无悔的爱着…而已。 抬眼看着他们,婪燄口气温和的讲解书中题,女人微偏着脸凝视婪燄的侧脸,宛若死水般的眼瞳纳入了他,只有他。 在小月记忆中,自从婪燄出现在青青镇,出现在这女人面前之后,女人的目光总是第一时间落在男人身上,哪怕停留的时间只有一秒,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再怎么反对,再极力的排斥,也改变不了,女人深爱着婪燄的事实,那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已奠定的事实。 前天晚上,当婪燄告诉他女人的状况,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婪燄哭,即使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按照他对婪燄的观察,还有所有人对他们两人相似度的评价,他不认为婪燄是个会哭泣的男人,即便再痛,也会咬牙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脆弱,因为一旦表现出来,那就代表弱点、失败,然而那个晚上,婪燄像是承受不住痛苦的哭着,比起自己,他更像个找不到人求助,无家可归的孩子,大声地哭着。 当下,他突然明白,为何婪燄会拦着他不让他去找女人,婪燄不想他去面对那样的女人,对于生存已然绝望,不想再活下去的女人,婪燄在保护他,却没人能帮他自己,拯救那个被女人求死模样伤到体无完肤的自己。 面对这样的女人,他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不晓得该怎么改变对方的心意,只能傻傻地顺从,祈求陪在其身边的机会,比起女人,更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在过的,尽力活着,帮对方,帮自己的燃烧生命的热度。 小月不懂,假使女人仍旧爱婪燄无悔,为何不愿意为他活下去?不为他这个儿子,不为别人,就像婪燄为她而活一样,为婪燄活下去呢? 事到如今,小月已不在乎女人是为谁,他只想对方可以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深夜,我睡醒的睁开眼睛,摸摸紧抱自己熟睡的小月,习惯的转头,却没在墙边贵妃软榻上看见应睡的人,那是婪燄为了照顾自己,又不想同床给自己造成压力,特地请人搬来的睡处,是去上厕所了吗? 不知不觉从黑夜等到了有如鱼肚翻白,也不见婪燄回来,终于在天空全然亮起时,门把传来转动的细微声响,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没有听见脚步声,我却知道是他,鼻子闻到淡淡的汗味,他似是打开衣柜翻动衣物,而后浴室传来稀哩水声,我不解的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他去哪儿了? 水声停止,我重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闻到沐浴后的香味在自己鼻前,好一会儿,隐约感觉到有种热度停在脸上肌肤之前,彷彿害怕叨扰,几秒后,又忍不住衝动轻轻抚摸脸颊,小心翼翼的力度与缓慢的移动速度,好似在对待极其易碎的无价之宝,久久,一道呼吸的鼻息喷洒在脸颊上,像要亲吻随时落下。 然而,只佇足了不到一分鐘,连同抚摸的手,又默默退回该有的位置,没有一点越矩,唯有视线从未离开,我猛然有股想睁开眼睛的衝动,想看婪燄的眼神,却又害怕,怕跌入一汪柔情,终究,在他替我捻好被角,离开房间前,我都没有睁开眼睛。 我没有勇气。 晚上,婪燄替我刷洗完,抱我进入浴池中后隔了段距离坐下,「婪燄……」 婪燄心里微惊,这是这几日,对方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往常都是要他努力说话,引起对方注意或者抱怨,对方才会跟他说话,今天竟如此难得,「你最近都不需要处理亲王的公务吗?」 对方这是在关心他吗?心情免不得喜孜孜的,嘴角顺应上扬,「工作我都交由稚森代理了,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我瞟了他一眼。 「你呀!」他笑。 面对他无赖般的回答,这几天已让我不得不习惯,我撇撇嘴,没想再跟他多谈,不过他晚上既不是去处理亲王的工作,那他干嘛去了?唉唷!想这么多做什么,他身为亲王再怎么偷懒也会有些不得不出面的地方,何况你自己不也希望他哪边凉快哪边去吗?别管那么多了,张梓。 「如果你晚上有事,白天不一定非得要陪着我不可,我一个人可以很好,再不济小月也会在我身边。」 「没事没事,我哪有什么事?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全心全意把你伺候好,搞不好你就会因为过得太幸福而捨不得死啦!」 我一震,默默覷向他,水蒸气也掩盖不了他灿烂的笑容,从他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么想,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才会这么尽心尽力照顾我? 「死不死,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你别把亲王大人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类身上了。」 婪燄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唇角下抿些许,仍努力维持笑意,「浪不浪费,这件事的看法在我,我不会勉强改变你的心意,希望你也别把自己的看法加诸在我身上。」语气缓和却也坚定,「于我而言,对你做的每一件事,从不浪费。」 「这些全都是我心甘情愿,而且乐在其中的,所以你就算不需要也不用感到愧疚,不接受也不要拒绝,反正我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待在你身边,能为你做一些事情的机会就好。」 「……随便你。」 闻言,透过薄薄雾气,我看见他笑弯了眼,好似我这句不带拒绝也不同意的话语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半夜,闭眼假寐的我隐约听见开门关门声,睁开眼睛,墙边的软榻果然没人,我轻轻推开抱我的小月,坐起身,撑着床头柜吃力站起,想往前跨步,又跌回后方的床沿上,床垫起伏惊扰了小月,「月孃你是要上厕所吗?」他揉揉惺忪的眼睛。 我感到挫败的盯着自己的腿,「小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多拉斯亲王府建立在一处半山腰上,本馆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往后不远是相对休间的别馆,别馆再往内有着公共观赏景区的庞大庭院,庭院往后,几乎来到亲王府区域的深处,是尤弥尔的尖塔以及其私人的蓝蔷薇花园,而相反方向,倚傍在山林间的一处空地,一群人正井条有理的做着手中的工作,貌似是在盖间屋子。 与这幅画面格格不入的,是一位穿着简单白衫的黑发男人,他拿着槌子一下一下的打入钉子,「大人,」一名像是工头的粗旷壮汉靠近婪燄,「您画的这设计图有些部分弟兄们看不懂,您能否再讲解一次?」 「哪个部份我看看。」婪燄半挽着袖子,耸动肩膀的随意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看向工头所指的部分,「这是……」话还没说完,视线却在某处,连同整个人顿住。 小月揹着我,我与他相望着,他的身后是一群忙碌的工人,还有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只能隐约看出被木材框出方形范围的房子,「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男女异口同声。 小月走过去,婪燄拿着槌子想藏到身后,又想到后面一群人是怎么也藏不住,显得手足无措,感觉热汗流过脸颊,担心自己会有汗臭味,不禁倒退一步,尷尬解释:「我…我想说……你和小月都很想念青青镇的一念旅馆,所以就打算……。」 像是不好意思地没有说完后半段,眼神闪烁,白皙的脸颊有着浅浅红晕,不晓得是因为劳动还是羞赧导致,我和小月怔住,即使话未说完,也能明白婪燄的意思,或者说,用心。 因为我们把那里当作我们的家,为了不让留在金多司的我们有一点遗憾,所以他要帮我们把那个家带来这里,在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呼呼大睡的时候,一槌一钉替我们建造出来。 小月的心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动,忽然想起女人曾对他说的,『每个人对爱的表达方式不同,他和我们不一样,没有人教他,所以他不知道这就叫作爱,但他是真真正正,的的确确的爱着小月,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此时此刻,小月终于相信,婪燄,他的亲生父亲是真的爱着他这个儿子,他是真的在乎他,也真正相信那天晚上婪燄说的话,『帮我好吗?』男人英俊的脸上泪跡斑斑,『小梓想要一个家,你能不能帮我一起给她?拜託你。』 他求他,就像他那天开始谈话前说的,他不是以父亲或者亲王的角色在和他说话,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对他请求着,一个深爱女人的普通男人身分,低下身段的拜託着他。 「小月,放我下来。」 小月回过神,把我放下,却没有放开我,婪燄也出手相扶,我勉强,几乎是都靠左脚出力的站着,手滑过他的手背,趁他还没反应时取走手中的槌子,望着一大群工人,还有他脚边钉成〝l〞形状的两片长形木板,『一个家,一个丈夫,几个孩子,这就是我的梦想。』还记得自己曾如此对雷湛这么说过。 槌子高高举起,重重挥下,木板应声断裂破碎,所有人愣住,我像是着魔的一下一下攻击着,竭力毁灭目标,『你怂恿阿瑟音破坏我和雷湛之间,还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毁了我的幸福,我仅有的幸福啊!』也记得自己曾这么对婪燄吼过。 「小梓住手!」婪燄慌张地想阻止我。 我用力推开他,同时不稳的跪趴在地,还不肯停歇的向前爬几步,不顾自己白裙的,接近木板区,用着铁鎚发狠摧毁,「月孃你别这样!」小月紧张上前,「这是我们的家呀!」 「这不是我家!」我高声大喊。 原欲靠近的婪燄冻住,「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的家!」 「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不会获得幸福,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家?哈,别笑死人了!」我愤恨地把片片木板槌破,「再继续活着也不过是继续不幸下去,什么家,什么温暖,什么爱情,通通不过是骗小孩的玩意儿!」 「我不会再被骗了,不会再傻了,什么狗屁房子,什么狗屁承诺,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要死!」歇斯底里地嘶吼尖叫。 发抖着,婪燄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根毛发,每一颗细胞都在颤抖,唯独胸口处,像被人…被那个拿着槌子的女人凿出了一个大洞,明明不过还是起风微凉的初冬天气,他却感觉到冰天雪地。 倏地,有一滴热度,从眼眶中流出滑过麻痺的脸颊,却没有残留一点温度,反而带走更多,「不……」 假装那是汗,他僵硬的抹去,上前,制止我的疯狂,「不盖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违背心意,或者说他不再让自己去感觉心脏的部位,「我都听你的,不盖了,你别生气。」 镇定的口气,槌子被抽走,婪燄看向小月,撑起笑容:「小月你先把小梓带回去休息,我把这里…收拾收拾就回去。」 他又转向傻眼的工人们,「你们…都退下吧!工程取消,款项的部分我会请总管全数支付。」温和的面容适时的浮现歉疚的笑意。 人潮散去,月光照出一个寂寥的人影,婪燄望着围出方形的〝房子〞,目光迷离,许久,又不禁低下头看着脚边的碎片,想蹲下,身体却僵硬的跪坐下,伸出手,指头发颤的触上木头碎片,『婪燄……我好想你。想之前的朝夕相伴,想庭院里的花……』怀中彷彿还可以感觉到那迷人的温度气息,『婪燄,我想回去了,想回我们的家。』 「呜…」婪燄紧咬着下唇,那点点热度又从眼眶中跑出,犹如流星般坠落在木板上,打出一圆圆深色的痕跡,双手忍不住捧起那堆残破的碎片,抱紧在怀中,也不管木屑扎人得狠,「呜啊…啊……」因为没人,就不必再隐忍,像个孩子痛哭出声。 无法不哭,因为太痛了,原来希望摔碎的感觉是这么的痛。 小月不肯走远,揹着我,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跪在一片残骸中哭得不能自己,「月孃,婪燄…是真的很爱你。」小月也感觉到疼的嚅嚅说道,「就算…你不信他,不想给他机会,但是……」 「你可不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 小月一凛,感觉到颈背后传来湿意,偏头,才发现背上的人之所以不出声,也是因为正用力咬着唇,任由眼泪奔腾,他突然也感觉想哭,仰头眨眨眼睛,让水意逆流回去,做出决定,揹着人上前,停在痛哭的男人面前。 婪燄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发现有块顏色停在自己面前,愣愣抬起头,是如同自己缩小版的脸还有同样泪湿满面的苍白容顏,小月把我放下,婪燄惊慌失措的放开手,胡乱擦掉脸上的水渍,「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他没有勇气面对我,只好抬头望向站着的小月。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好好放下芥蒂谈一谈?」小月手叉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明明就是大人了,可不可以别跟个小孩一样赌气?彼此伤害的幼稚戏码还要演多久?分明爱得死去活来,还硬是要用各种方法把对方当成死敌一样,每次出手都是杀招,你们俩是在谈恋爱还是在打仗?遍体鳞伤不够,难道还要一起殉情?」 被猜中心事的婪燄不安抿下唇,「如果谈恋爱就是像你们俩这样的,我告诉你们,我将来可不敢谈恋爱,而且这个世界迟早都会被所谓的〝情侣〞毁灭的。」小月挖苦道。 「别忘了,我才是八岁的那个,你们给我成熟一点!」两手各自拍上两位大人的头顶,「好的坏的,全说开吧!别再压在心底了。」再压下去势必也只剩带进棺材里一途了。 「月孃说过,家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语毕,小月退到不远处,给予我们足够的空间。 他仰着头,我低着头,看不见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彷彿又回到青青镇的那一夜,不过彼此的动作反了过来,即使距离如此相近,却也隔了千万里,「对不起。」 听见道歉,我一震,「是我……自作主张,不应该瞒着你,以为盖好之后带你来看能给你惊喜,是我唐突了。」归咎自责,礼貌道歉,一点距离,似乎是被伤得太痛了,不自觉退缩一步的自我保护。 我听得出来,因为就像曾经的自己。 「我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也不会再做多馀的事,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怕是一心想死的对方也不在乎,他顿了顿,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在乎的,「不好。」 曾几何时,高傲的亲王在自己面前变得如此低声下气?这样的他,就好像当年的自己,卑微如尘埃。 那时候的自己多想,有个人能对自己伸出手,拉自己离开那单恋的泥沼,如果可以是那个被自己倾心爱着的人更好,那么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变得幸福。 只是一次次摔得太疼,疼到连自己爬起,或者伸出手的力气也没有,没有勇气再去相信,自己也可能会被谁真心爱着的事实。 「我…怕……。」如同行走沙漠许久,迟迟找不到水源之人,声音乾涸喑哑,极其细微的求救声,似是面对生命尽头最后一次的挣扎。 就连不远处的小月听见那声呼救,忍不住看过来,他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那个女人完全卸下逞强和倔强,裸露出脆弱与无助。 「…怕什么?」婪燄低下视线,注视那向他展现的发旋。 怕这个世界会消失,怕小月以及所有我在乎的人都会消失,怕我和你们以为的爱情会消失,怕我再怀抱的希望会消失,我怕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怕走到最后……「你不是真正爱我。」 如果又只是一时兴起怎么办?如果又有其他比我更重要的人事物怎么办?如果我再信他一次,他又狠狠把我推开怎么办? 婪燄震住,他想过很多答案,比如因为自己素行不良,对方没办法再接受他,或者对方害怕以前的种种伤害,所以不再信任承诺,从他向对方坦承爱情以后,他一直努力去弥补,去对对方好,忍住衝动脾气,不去勉强逼迫对方,事事顺从对方的要求,哪怕……对方想死,「我该……怎么做?」到头来,对方仍是怀疑他的爱情,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一心求死,是不是代表他的方法错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信我爱你?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信我不会再伤害你?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信我说的每句话都出自于真心?」婪燄不禁哽咽,灵光闪现,自挖疮疤,「我有病,不是你我没有慾望衝动,失去你我会发疯,你曾告诉小月,你给了我一个世界,但现在我告诉你,若是这个世界中没有你,我会死,我的精神病是我需要依赖你才能存活的证据,你要是不相信帕金格的诊断,你可以请米迦叶来对我检测,我是真的有病,我不能没有你,我不会再伤害你。」惊慌地解释。 我持续低头哭着,婪燄得不到回应,「那不然…不然小梓你告诉我,给我一个方法,让我证明我的爱情。」清明的眼神越显着急狂乱,「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再信我一次,信我真的爱你。」 「我该怎么做……」婪燄凝视着那驼背几乎蜷缩的身影,耳边环绕悲伤的啜泣声,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更甚从小虐待自己的尤弥尔,那个人的名字叫作婪燄?多拉斯,那个人害惨了他深爱的女人,更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会演变成〝害死〞了他这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到底该怎么做?过去的伤害……『在我家乡有句话叫作〝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过去的人事物都已无法挽回,唯有未来,是我们能继续掌握的,所以不管过去怎么样,人还是得不断向前看才行。』可他深爱的女人没办法向前看,因为被过去伤得太重,还是说…他应该放对方自由,别再纠缠对方,就放对方一个人轻松? 『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就算撞破了南墙,也不回头吗?一旦回头了,就会对不起曾经头破血流的自己。』 不!都走到了这步,他怎么能放弃!他不能没有她,就算是死,也不能分开他们!疯狂宛如急流湮灭了金眼中的理智。 「要不,我把心拿出来给你看看吧?」他控制不住自己,彷彿被人cao控的脱口而出。 『那给我你的心好不好?』利剪刺入他的肚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把它装进我的盒子里,谁也抢不走它,你也不必担心,我发誓,我只要一颗就够了,我不会贪心,只要有一颗完全属于我的心就好了,所以给我吧!好不好?把你的心,给我。』 「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让你好好放进盒子里,如此……」手不由自主的行动,按上胸口,「你便能信我了吧?信我……」真的爱你。 听到布料破裂的声音,我惊讶地抬起头,便见他蛮不在乎的手拱成爪的刺进胸口,我的瞳孔瑟缩,红色的血液从五个指洞中流下,「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你就会发现,」手指多刺进一节,「它之所以跳动,都是因为你。」 他忍痛的抿唇,手更施力,再一下下就好,等他把心脏送到对方面前,对方就会相信他了,对方就不会想死了…… 猛地,一顿,小小的相反力道,来自于阴凉的柔荑,「你就这么……想找死吗?」我哽咽着,右手努力地阻止对方失控的行为。 「我不是想找死,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这整颗心都是你的,它不过是刚好住在我体内而已。」婪燄卸下力气,不愿让对方为了阻止自己而感到劳累,像个懵懂的孩子微低下头与我面对面,眼眸水润温和,动作却无比疯狂,「如果它住在我体内,会让你感到不安,我可以让它住在你的盒子里,这样…你就不会再怕了吧?」怕我不是真的爱你。 咬着牙,他的认真,他的执着,即使我泪眼婆娑也抵挡不住,那璀璨的金色硬是穿透模糊的水雾,渴望照亮我潮湿阴暗的心底,当年那双空洞无物的金瞳,如今充满浓郁的情感,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不惜要挖出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你就不能不管我?我已经快要死了,这条路我已经一个人走了那么久,就让我一个人走到底就好,为什么在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你却要如此执着?」 「小梓,这条路,你从不是一个人。」他不禁想起过往十多年的岁月,从在丝尔摩特失去对方的那一天,他总是不断追着对方的步伐,「在你追求幸福的路上,我一直走在你走过的路上,追着你,抓着你,再痛再黑也不放开你,这条路你从不是一个人走,是我们一起在走。」 「不管这条路是通往哪里,是天堂,又或是地狱,我看见的从不是终点,对我而言,我所看见的世界……」 「我的视线中,从来只有你,剩馀的天堂地狱不过是背景。」 他已了解自己的心中所望,明白自己的视线焦点,他不会再强迫对方,囚禁对方留在他的世界,「我还你自由,无论你要走去哪里,」只要有她在,就算一片荒芜,在他眼中也会是一道最美的风景,「天上,人间,我如影随形。」一如这十多年来的穷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