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决战（下）

    Chapter　25

    作为受过精英教育的王室成员，亨利在文艺方面的造诣相当优秀，不仅能写长诗，还能作词作曲，总之，他将这位神秘女子对普通人类的“训示”（是的，亨利有意识地选择使用了这个词汇）编篡成乐曲，将乐谱留在《布卢瓦诗篇》的附录里。

    在亨利的笔下，这位天神的使者郑重地宣布“上天选择了马蒂尔达”，要求史蒂芬“放弃争夺王位”，并且承诺她将会保护放下武器的所有人，“无论身份贵贱、立场如何”。

    双方士兵对此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目光小心翼翼地在使者与己方指挥官之间来回穿梭。

    史蒂芬对于这样的“神迹”，抱有怀疑又敬畏的态度。他曾经坐在王位之上，当然不可能放弃已经得到过的至高王座，于是他骑在马上，拔剑出鞘，以剑指天，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向士兵们承诺了金钱、骑士头衔和其他一些奖励，并且宣称他也不会滥杀无辜。

    使者礼貌地等他演说完毕，一抬右手，指向史蒂芬——

    一位高大俊美的神秘剑士受到她的召唤，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动作快如闪电，将马蒂尔达阵营的一位骑兵赶下马，身姿潇洒地驱马狂奔，气场之强大，让史蒂芬的所有支持者们都忘记了动作。

    这位年轻的剑士拔出长剑，直奔史蒂芬而去，两人在马上缠斗了几分钟，骑士成功缴械，把史蒂芬的武器丢到一边，将寒光闪闪的宝剑架在了这位贵族的脖子上。他微微一笑，如同宗教画上的正义之士走进现实，示意史蒂芬束手就擒。史蒂芬的士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渴求着宽恕。

    不得不说，亨利在艺术创造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辛西娅确实张嘴说话了，但她发表的阵前演说……当然是用大白话啊！她要说服的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普通士兵，时间紧、任务重，演讲稿写得太高雅，别说士兵们听不懂，她也背不下来呀。

    当然，辛西娅的神态还是很庄严的，总之就是一番明示暗示：我是上天的使者，马蒂尔达是天选之女，上天站在她这边，我引导所有死者进入天堂，治愈所有伤者的疼痛，这是上天证明自己的诚意，请你们放下武器，不要进行无谓的斗争。臣服于马蒂尔达，不比跟从史蒂芬差，该有的都有，自己的命最重要。当然啦，马蒂尔达陛下仁慈慷慨，只要你们识相，也会给史蒂芬一条生路的。

    史蒂芬当然不干啦。亨利可是他的亲弟弟，立场摇摆不定，他都已经率军打到城堡门口了，如果亨利临时反水，兄弟二人里应外合，王位就又是他的了。史蒂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拒绝近在咫尺的权势诱惑。

    辛西娅很耐心地听他作了一番演讲，不得不说，当过国王的就是不一样，临阵演说手到擒来，遣词造句无可挑剔，语气动作都恰到好处，比她这种提前背稿的靠谱多了。

    史蒂芬演说使用的语言就要复杂、高级许多，别管底下人有没有听懂吧，反正他是说给马蒂尔达——旁边的墙头草亨利听的。

    也许他也想说服辛西娅。

    辛西娅保持站姿，开始放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等史蒂芬终于闭嘴，辛西娅动作优雅地抬手，放布兰登，揍他。

    剧透怪布兰登：本队奶妈和弓箭手对我都不太尊重哈，难怪成了两口子，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哼。

    因为晕血，剑士的打斗过程点到即止，也没划破史蒂芬的脖子以威慑敌方，于是又被《布卢瓦诗篇》解读成上天的慈悲……什么有的没的。

    反正亨利真的很能过度理解分析。

    眼见着史蒂芬被活捉，辛西娅还没示意德里克放个群体压制类的法术呢，史蒂芬带领的士兵们纷纷把手中的剑丢在地上，冲着辛西娅的方向跪倒，请求得到她的原谅。

    演得正开心的辛西娅：啊？这就完事了？

    意犹未尽的幕后工作人员德里克把失望的脸藏在兜帽里：没有魔法的冷兵器战争就这么简单……？我还没玩够咧。

    “诶，还有没有谁需要奶啊？想奶人的心藏不住了。”亚历克斯手痒，“我一路上都没怎么发挥呢。”

    德里克轻声吐槽：“村头械斗的规模，你还想怎样。”

    看着布兰登把史蒂芬押送进王城，马蒂尔达麾下的军队开始接手俘虏们，城墙上气定神闲状的辛西娅茫然地眨眨眼睛：我能下来了吗？风大，冷啊。

    不知道在哪儿观战的亨利滑跪得毫不犹豫，赌咒发誓地向马蒂尔达宣誓效忠。

    马蒂尔达都懒得应付亨利，都是年龄相近的亲戚，谁还不了解谁呢。她快速地给史蒂芬指了个豪华牢房，很给面子地亲自出城邀请辛西娅入城。

    这位新出炉的女王也飚了一回演技，高傲又不失恭敬地承认了辛西娅“上天之使者”的身份，感谢上天对她的认可，难得下凡一次，来我家（城堡里）吃喝拿点儿东西再走吧。与此同时，马蒂尔达的异母兄弟、伯爵罗伯特出现在城墙上，亲自指挥善后工作。

    德里克顺着话头把辛西娅放回地上（视觉效果自然是辛西娅轻盈地飞下城墙），深藏功与名地披着斗篷悄然离开瞭望台，和马蒂尔达把酒言欢去了。

    上天的使者和她的三位工具人是不参与人间的狂欢的——怕露馅。

    所以，当马蒂尔达的支持者们在城堡内部举办宴会的时候，这位即将成为女王的高贵女子，正在城堡另一处的秘密会议室里，接待改变她命运的远征小队。

    一些无意义但礼节性的寒暄过后，熟知贵族社交礼仪的布兰登开口询问：“您不亲自庆祝自己的胜利吗？”

    “亨利快十岁了，可以代表我出席。作为我的男性后嗣，在贵族们眼里，他或许比我更具有象征意义。”马蒂尔达露出一个比较浅淡的微笑，眼里带着含蓄的疼爱与骄傲，“他是我和第二任丈夫的长子……贵族们都说他不像我，也不像他的父亲。我的子民并不喜欢我——我生来就是公主，接受精英教育，会说三种语言，他们说我长期生活在海外，太矜持，太傲慢。但他们接受了亨利。他很小的时候在我身边长大，后来他父亲把他送去其他城市长期学习。这次他是特意回来表达对我夺得王位的支持的。”

    她确实是一位由内而外散发出骄傲气质的女性，让人不自觉地向她俯首。考虑到她的显赫出身——父亲是国王、生母是一国公主，两任丈夫都是其他国家的统治者，她确实相当有目中无人的资本。并且，辛西娅很喜欢马蒂尔达这种永远昂首挺胸的强大气场。

    “上天赐予我三个儿子。我没有女儿。”马蒂尔达冲辛西娅笑了笑，很快地补充，“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亨利有一个亲jiejie，不知我是否会强力支持长女成为女王——我知道这不会成功。女人永远要给男人让路。即使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谢天谢地，我不会真正有这个烦恼。”

    亚历克斯的表情变得扭曲了一点点：是……是要进行女性之间的深入交流了吗？在场三位男性生物太多余了吗？他们要先离开吗？等一等，走之前必须要表明立场，他是绝对支持姑娘们拥有平等权利和机会的。

    但是话题变得很快。

    女王点到即止，并不打算在这个假设性问题上纠缠。她安然地用眼神示意众人闭嘴：“我无意拖延给各位的悬赏——狂欢时间到。”

    马蒂尔达利落地兑现了悬赏令上的金额，直接兑换成等额黄金的那种：“两个世界的货币不通用，直接给你们黄金更方便吧。解决得很利索，给你们多三成奖金。”

    没见过市面的年轻人们低头看平均分成四份的黄金：真是富贵逼人……

    “噢，还有一些礼物。”马蒂尔达不知从哪儿取出四人签名的羊皮纸，慢慢地念，“剑士布兰登。”

    “是我，陛下。”

    布兰登得到了一整套金属防具——至少三十公斤重，雕花精致，用料上乘，明显是贵族阶层才能使用的那种；和一把极其精美的长剑，手柄设计独特，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确实很贵。也很重。

    至于实用性……布兰登只能默默地为真正需要穿戴它们打仗的士兵抹一把辛酸泪了。

    亚历克斯得到了一套粉钻首饰，项链上大大小小的钻石简直要闪瞎众人。

    马蒂尔达对于自己闹出的乌龙相当淡定：“亚历克斯是男女通用名。错把您当作女性了。这份礼物请您收下，我另外送您一匹好马和鞍具。”

    没见过好东西的普通市民亚历克斯现在听不得“马”出现在话题中，被辛西娅整蛊坐四叶草的经历难以忘怀，他结结巴巴地试图推拒：“您……您太客气了……马就不必了……啊不是，首饰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