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啊书屋 - 经典小说 - 午夜童话在线阅读 - 【5】

【5】

    “不必把我放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说来还真是个很长的故事,在我们刚会走的时候,我看别的同伴总是蹦蹦跳跳地在地上找草吃。我觉得自己就应该跟他们不一样,我长得比他们帅身材也比他们好,我不该吃地面上的东西,我应该吃更高的东西,于是我爬到了树上,结果被这棵‘歪脖树’掛住了脖子……”

    泪子注意了一下,这树确实奇怪,除了主干很伸出的第一道树枝,再长出的树枝就像葡萄藤似的是卷卷的枝干,有的形成一个圈儿,少年脖子上的树干就是那样的。

    “我记得我是一隻蚂蚱,我本来以为我会被树吊死,不过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意识到我的呼吸器官好像不在上半身,所以到现在都没死,不过还好,我现在可以够树叶子吃,虽然到冬天真是好难熬。朋友,怎么称呼你?”

    “我叫泪子,你想不想下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谢谢,可能我觉得自己还是待在树上比较好,因为过了那么多年,我的两双手臂只会够树叶了,你看,完全是蚂蚱不该有的长度,而且我以前的同类因为在地上蹦蹦跳跳,大腿也应该练得非常健壮了,我估计下来后连走路都不会了,泪子,帮我拿点草好吗?我没吃过草的味道……”

    泪子赶忙回头,在灌木丛里找找有没有花草。最后找到了一撮乾枯到快死的草,给了蚂蚱人。他拿起枯草,放进嘴里嚼了嚼,竟然笑了。

    “千篇一律地吃树叶子,哪怕是美味的垂帘树我都腻了,还是这个好。”

    垂帘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泪子想到好像是垂帘树的种子什么的……哦,是在小酒馆里他们吃的那种红眼球果子。

    “这棵树是垂帘树吗?”

    “是,垂帘树是两性植物,分公母的,所以在一块才能长出果子,那果子很好吃,但因为垂帘树林离魔女的地盘很近,所以果子很贵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里就长出垂帘树了。对了,我能知道你从哪里来么?”

    泪子低下头,两手攥在一起扭动着大拇指:

    “我是……独它带来的人类。”

    蚂蚱男孩听了一点儿也不惊讶。

    “啊,王什么的么,我当然听说过,怪不得独它要这么做,现在魔女那边独裁得有点乱七八糟了,经常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定,虽然这些规定看着很正义,实际上方便的只是她们和那些有权利的傢伙,并会逼死那些辛辛苦苦的底层生物。你要是可以成为王的话,请把那群魔女制止掉,不然整个世界都要随着他们变得乱糟糟了……”

    魔女?选“王”什么的,就是要制止魔女?要说魔女的话,他们不是说困曼就是魔女吗?

    “请问,你说的魔女,指的是困曼吗?”

    “也不完全是,困曼确实是魔女,但是她又和那些一大群魔女不一样,嗯……怎么说呢,听说他经常治病救人,但是困曼经常飞过来把我嘲笑一通再飞走,所以我很讨厌那人。”

    这岂不是和下麵那些嘴说的完全不一样吗?

    “真的吗?可是我看他人缘很好啊,又是有猫又是那两张嘴说的……”

    “他们是不是称讚困曼的时候让你拿钱了?”

    蚂蚱人突然很着急地问,被吓到的泪子后退一步急忙点点头。看见泪子点头蚂蚱人悔恨地深深叹气,随即摇摇头:

    “他们就靠那张嘴吃饭,当然吃的就是钱,所以他们会不顾一切地让你拿钱给他们吃。至于他们夸困曼当然因为困曼是魔女,他能飞过荆棘给他们拿钱,自然就会扒着这个财神不放嘍!别信他们的!”

    “不是吧,刚才他们还让我给他们拿钱呢!不行!我要去问问他们!”

    泪子不顾一切地,朝着楼梯的拐角跑去,吊在树上的蚂蚱人急忙大喊:

    “别理他们啦!从悬崖可以走下去到莎士汀(chastin)森林,别找他们了!完全是白费功夫!”

    但是下麵已经传来碰碰地砸地声音和按“牙齿”的风琴声音了……

    whatdidcheaterswant?

    money.

    whatdidrobberswant?

    money.

    whatdidbeggarswant?

    money.

    whatdidyouwant?

    看到那狭窄的小道,泪子索性面对着墙壁,扶着墙走了下去。可能是有点生气,胆子也变大了。当她走到那只流着蓝色液体的手臂,边哼哼边挥舞的那只时她又后悔了,其实忘了他们继续走也可以,但是就是……还要回去走那条小窄道,早知道就不发那么大脾气了,可是那张脸还真气人,竟然为了钱骗自己,不过好像这样的人也有不少,甚至可以说有些人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就是很擅长,但是你也说不上他们有什么错误。

    都走到这一步,泪子有些气呼呼地下楼,那只手上长着的嘴还在哼着歌,泪子好像想到她听过这歌,歌词是什么来着?到嘴边上竟然说不出了……

    走到悬崖底部,那两张嘴很高兴地对泪子调侃道:

    “回来了啊小姑娘,给我带多少钱啊?”

    右边的嘴尤其兴奋,甚至伸出肠子舌头摆动几下。

    “没带一分钱。”

    泪子说的很坚决,右边的嘴很差异,而左边的嘴露出轻蔑的一丝笑——因为他吃过了。

    “唉唉?为什么呢?你不想知道回去的方法和生存的管道吗?”

    提到这个泪子就生气。

    “不要!才不要!你们说的都不对!都不真实!我才不需要你们!”

    几乎是气愤大喊的泪子现在只想离开,这种类型的人实在太能说了,说又说不过他们,有时候愤怒地大喊还会无法自控地流眼泪。但是上去又觉得不值得,但是楼梯那边的荆棘又密,泪子只得从刚才——离那讨厌的怪脸旁边的荆棘那边回去。泪子不想待在这里一秒鐘,几乎是用跑的,她朝着脸旁边的路逃去。

    一瞬间,左边的嘴突然伸出舌头推了泪子一把,弄得她险些摔进荆棘丛里。泪子急忙踉踉蹌蹌地平稳自己,随后她很是生气地瞪了眼那张脸——两张嘴还在欠扁地笑,宝石色的眼睛也高兴地眼角弯起看着泪子这边。

    “用得着就问用不着就走么?抱歉你喂我们吧,不然你就上去,不然走那条荆棘道去。不是逼迫你,我们也要吃饭啊!”

    正在气头上的泪子突然感觉到那舌头绕过自己,另一嘴也伸出舌头,把泪子困在中间,他们的舌头仿佛系上一个紧紧的扣,把泪子“抱在”中间的位置上。不论泪子她突然蹲下还是挣扎,舌头都不放开她,看样子是缠上她了,早知道就听蚂蚱人的话不来找麻烦就好了,明明自己嘴笨更说不过他们。

    泪子转过身,使劲拉动那舌头,打算解开那个结,但是两张嘴也不放开她……完了,这次是掉进虎xue狼洞了,泪子急的都快哭了,可是她越挣扎,两个嘴笑得越大声。

    突然,泪子脑子里想到了那歌,流着蓝色液体的断手,上面的嘴哼哼的那曲调,一瞬间她想起那歌词了——

    风儿呦

    你能看见什么?

    你是不是能看见两个北非的男人,从喉咙里拽出他的肠子?

    如果你觉得伤心,就潜进荆棘之中吧。

    泪子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抓起两个肠子舌头就朝着荆棘丛里跑,她紧紧抓着打结的两头,像推土一样的动作把舌头像盾牌似的朝荆棘里按。

    “不要!啊!!疼啊!”

    嘴突然大叫,想抽回舌头,但是疼痛让他们变得迟缓,泪子更加不顾地朝前推去,有些荆棘划破了她的小腿和胳臂,她也不顾那么多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想法,她死命地推着它们的“舌头”朝着荆棘里面冲。

    “不!!!要!!!啊!!!喝………………额………………”

    当泪子跑进荆棘丛中间的时候,两张嘴叫声和形状几近扭曲。左嘴忍着痛苦尝试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疼痛太多让他难以合上嘴。原来眯着笑的眼睛现在也惶恐地看着两张嘴巴。两张嘴现在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下,看上去像个惊慌到流泪的脸。泪子脚踏上没有荆棘的平地时,肠子拽不动了。

    泪子也不知原因地就是想把那拽不动的肠子再使劲拽出来。她用拉车似的劲儿,用力地拽着手里的肠子,趁着脚下没荆棘的时候,拼出最后的力气,把力量全部放在手上。

    惶恐的宝石色眼睛瞬间睁大,血丝也集中到了极致。下一秒,眼球“啵——”地消失了,在里面竖向向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球后出现在两张嘴之间的皮肤后面。泪子被眼球的突然抽出弄了个踉蹌,“轰”地一下跪趴在眼前的钱箱子上,力量之大把钱箱子都压塌了。就是摔倒的一瞬间,泪子的身体牵动了肠子舌头,结果眼珠子顶破了两嘴之间的棕色皮肤,带着粘腻的液体蹦出,倒在地上……

    爬起来的泪子第一反应就是皮肤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刚才只是小腿,现在连手臂,大腿都有划痕,这个荆棘似乎像是会分泌什么令人感到疼痛的物质似的。荆棘丛对面的棕色皮肤墙上,两张嘴之间已经破了,牙齿无力地垂下,眼睛的地方也是空的,一个暗灰色眼珠子静静地躺在地上,后面连着两个粗大的神经,穿过荆棘,最后是在泪子的手上——原来那两根肠子舌头是和眼球的后面是连着的……泪子疼痛到不想站起来,只是坐在那里,把手里的肠子拉过来,打算看是怎么了。肠子拉来时可以看到外部已经被荆棘刮烂了,内部还有黄色的筋没有断掉。这两根不是很好拉,因为大眼球在荆棘里不是很好通过,最后泪子把眼球拉到自己眼前时,眼球也被荆棘划烂了,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

    泪子虽然觉得那个烂了的眼球流出浓稠的透明液体多少有些像鼻涕,但是看到那宝石色瞳孔还是忍不住想碰一下——因为那里没被划烂掉,好像那真的是一个宝石!泪子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瞳孔,瞳孔前面是鑽石顶端的样子,后面是一个十字的栏,中间固定着一个沙漏。沙漏差不多手掌一般大小,外面不是金色的铜镶嵌的,而是看似黑色石英的物质,四个角有四个雕刻花纹的柱子,中间是沙漏的玻璃。玻璃里面装的是朱砂,最中间从上到下连通还有一个时针形状的玻璃管儿,中间最细的部位也就是沙漏中间的细腰,看着就像古代骑士的掷剑。玻璃里面还有一个玻璃,这是很奇怪的造型。更奇怪的是,沙漏里面细管外面是朱砂,而细管里面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

    泪子不想在乎那么多,她伸出手,把沙漏扔在地上,但是沙漏一点也没坏,现在的泪子身上疼痛已经无法忍耐了,要不出去,要不呆在这里。

    看看四周,这里是荆棘的最中间,放钱箱子的空地。泪子刚才来过这里的,现在再踏着荆棘出去,岂不是伤上加伤了。泪子还是拿起沙漏,还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是左右互通的兜,主要是暖手用的,横着把沙漏放进去,尺寸正好。泪子原地躺下,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母亲腹中的胎儿,这样可以让我感到舒心,而且现在还有点冷。

    这样身体更疼,而且还感觉到有点风,泪子把自己蜷更紧了,但是那个沙漏很咯,泪子又放松一点,放松却能感觉疼。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才那风还有变猛的趋势,感觉更像是小旋风似的围绕在泪子旁边,一瞬间又消失了。

    泪子觉得她身后有人,是伴着刚才的风来的。

    一隻冷冰冰的手摸上了泪子的脖子,吓得泪子不敢呼吸了。手慢慢地滑动逐渐地摸上了泪子的脸,那手细嫩而冰冷,感觉就是女人的手。虽然冷但泪子感觉很舒服,慢慢地,整个神经都松弛了。不知怎么的,泪子就睡着了……

    motherofdemon,

    peoplesaid‘sheisdemon’smother’

    andkilledher,

    demonhatepeoplemoreandmore.

    童谣一般的歌声突然停止了。

    泪子猛然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一个地方。是树林,比刚才更深了,地上那些像手一样花瓣的植物也开得遍地都是。泪子试着坐起来,很是奇怪——原本疼痛的伤口都癒合了,哪里都没有疼,但是还可以看见细细的一丝伤口。

    难道刚才的都是梦吗?还有自己有时候会有像是童谣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但是那些童谣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泪子爬起来把裙子上的灰尘抖下去,然后下意识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双手碰到口袋的时候,好像碰到了yingying的东西。

    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泪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沙漏,黑色石英做的。

    原来之前的不是梦吗?

    泪子四下看看,这里也不认识,也没走过。而且没有一个可以称为为路的地方,四周都是森林。树皮看上去也不一样,并不是像樺树那样白色树皮上面有眼睛的,而是……皮肤黄色或者浅黄色,有的还有微棕色,树皮不总是一个顏色,而是不同顏色的皮肤缝起来的,成为一个杂色的树。是的,缝起来的,说的明了一些,树皮是一块块人皮色的好像是布料一般的东西缝起来的。

    有的树根像是屁股或者肩膀,凸出来呈奇怪的形状。大多数的树枝叶茂盛,在凸出的枝干上,有的小干就像是葡萄藤一样,卷了两三圈……好像在哪里看过?

    泪子想起来了,是缠住蚂蚱人的那棵树,他说那是垂帘树。难道说这些都是垂帘树吗?泪子走到一棵树下麵,摸了摸树皮,是光滑的,其实和皮肤触感一模一样,也许这根本不是布料,根本就只是皮肤而已。泪子感觉头顶上面似乎有声音,便下意识地朝上面看了看。

    她能看见一片油绿的茂密树叶之间,赫然有一个血红色的心脏,连着血管,还在砰砰砰地跳动,没等泪子惊讶的时候,突然一簇枝叶横着挡过来,隔断了泪子对“心脏”的视线……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一棵有心脏的树?

    泪子觉得刚才那树枝突然横着挡住她的视线不是有什么生物在树上cao控,感觉树上根本没有任何生物在那里,除了泪子自己这里都是植物的世界一般。

    地上也有那种像手打开一般的植物存在,小小的,但是很茂密。

    现在朝哪里走呢?泪子四下看看,全是树木,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天上就是灰濛濛的乌云。按照鱼人的说法,只要朝高处走,就能看见更远的东西……现在只能破罐子破摔,泪子朝着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走去。

    四周依然都是垂帘树林,那葡萄藤一般的小枝缠绕得哪里都是,泪子再试了试到一棵树下麵往上看,依然是能看见一小点的跳动心脏,随即一枝叶子突然冒出来挡住她的视线。

    那歌词里,泪子记得有这么一句:

    你是不是能看见一棵大树,是唯一没有心脏的?

    如果你觉得害怕,就给它浇点血吧。

    可是找到现在了,也没看见哪棵树没有心脏,何况林子那么大,也没可能所有树都找一遍。泪子看到第二十颗树保护自己的心脏后,就累得开始转脖子了。不过走了一段时间后,她面前出现了新的小路,路边上除了垂帘树外,还有一个个正在瞪着她看的蘑菇!是的,那些蘑菇都有眼睛,蘑菇盖是个rou粉色的大脑,大脑下连着的蘑菇棒是白色的脊椎骨,大脑前面是两个眼珠,眼睛后面还有红色的神经和上面的大脑蘑菇盖连着,他们死死瞪着泪子,就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物种一般,虽然被一个看着还好,一地大蘑菇都盯着她看,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和那走廊里的画差不多。

    “你们为什么看我?”

    泪子微微俯下身,问第一个蘑菇,但是它不说话,也许不会说话。她只得起身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所有蘑菇都盯着她看,也不出声,就像是在你上台做演讲时对下麵一个人进行提问,他只是对你摇摇头,像个傻子或者像在看傻子一样注视着你。

    泪子几乎是跑着穿过那片有蘑菇的垂帘树林的,当女孩跑出那一段路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蘑菇们在盯着她。直到快出树林子,泪子才突然发现——自己出来的地方,就是在接近一座巨大的建筑。那建筑黑黑的,看不出具体的材质和轮廓。树木越来越稀疏,泪子也出了垂帘树林,来到灌木从——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座花园,面前除了低矮的树丛,还有喷水池子和座椅,因为没有阳光,整个花园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根本没有盛开的花朵。

    泪子走到座椅旁边,坐下的时候一颠,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了。不知怎么的,泪子突然觉得自己开始热泪盈眶,眼泪一滴滴如断线的珍珠,开始往下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泪子用袖子擦,但呜咽声还是止不住。以前也是,莫名其妙地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总是在说话,反驳的时候渗出泪水,有时候就算是不说话,或者是累了,或者是回忆往事的时候,泪水也会不停地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叫做泪子的原因。

    “雌性生物,你在哭什么?”

    一隻大手拍上了泪子的肩膀,吓得她立刻停止哭泣。

    下意识朝着身后朝上看,却看见一个男人的脸孔,他眼睛的地方包着纱布,穿着一身鲜艳红色的英式军服。

    “我……”

    泪子不知说什么好,军人用手扶着在长椅靠背上摸索,从另一侧扶着靠背,把手,座椅面,确定好了后,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泪子旁边,两个人之间还有半米的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