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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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急促的下课铃穿透力十足的挤进教学楼的每个角落,挤进无数早已迫不及待蠢蠢欲动或是昏昏欲睡神游天外的学生耳中,如同一滴水跌落热油之中,瞬间让整个校园沸腾起来。 坐在教室最里排、早已蓄势待发的黑发少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怀表,一把从桌兜里抽出书包,往肩上一扔,另一只手抓上放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长腿大跨步从教室后排堆得乱七八糟的书包、复习资料和慢腾腾收拾的同学之间穿梭过去,来到走廊的窗户旁,一只手一撑桌子,身姿灵敏如猎豹般轻巧翻过来,直接把脚蹬在窗台上,整个人以窗棂为支点灵活一转身,一双帆布鞋就轻轻松松落在了走廊外的地面上。 而随之落地的,还有走廊上急匆匆的脚步声、手机拍摄的快门声和与之相伴的人群尖叫。 “快看!是哈利!哈利·波特!” “哈利别走!我是你的粉丝!” “给我签个名吧哈利!我好喜欢你!” “哈利啊啊啊——!我爱你!” “英伦冰雪王子——!黄金男孩!天选之人!” 走廊的墙壁似乎都因为这浩大的声势震动起来,少年刚刚跳出来的教室里,学生们边收拾着书包,边不时小声交谈议论着什么,似乎对眼前的情形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又似乎在感叹他们班上居然也出了个奥运冠军、世界名人。 然而此时的黑发少年却无心顾及他的同班同学对他招惹来的麻烦是忧是喜,他刚一站稳,就趁着粉丝大军们还没有赶到,无比熟练的迈着大长腿朝走廊另一头狂奔,带起一阵风吹过,吹起少年张扬杂乱的黑发、宽松柔软的衬衫、手中的外套和书包上的狮子头布偶钥匙链,也吹起走廊上过往的女孩干净整洁的百褶裙和老师们怀中打着各种红色符号的卷纸。 左拐开门,从消防通道下两层,再从二楼出去,穿过走廊,右拐直走,从办公楼下去。哈利在心中勾勒出校园的地图,计算出今天的最佳逃跑路线,三步并两步的速度和扶着楼梯灵巧一翻身,直接就作出了一个从楼梯中间跳到下一层楼梯中间的惊险动作。 而哈利此刻只庆幸,他的德拉科不知道他天天这么在学校里上演激情跑酷,否则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男孩抬腿翻到栏杆上跳下来时,露出帆布鞋上一段白皙纤细的脚腕,干净细腻的皮肤包裹着骨节分明的踝骨,那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特有的柔韧与秀丽,如同新生的柳条,散发着青春的生机与生命的活力。 再往上,是被宽大布料勾勒出流畅肌rou线条的笔直双腿,在空中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在计算着下落的角度与落地的距离,然后勾住栏杆的手松开,稳稳从两米高的扶梯上跳下来。 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从高处起跳落下,少年双脚如同长着rou垫的爪子,稳稳当当接住他的身形,让他一只手扶在地上,以一个蹲落作为缓冲卸去力道,大腿和后背的肌rou瞬间在衣料上满涨出坚实有力的轮廓,不经意展现出少年看似秀气颀长的身形下隐藏的、惊人的协调性与爆发力。 刺啦—— 布料被撕毁的声音清脆又清晰,哈利起身时瞪大了眼,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扶梯上突起的钉子勾烂的裤子,还有他一个不慎,被钉子划破流血的大腿。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哈利只觉得眼前一黑,绝望的捂住脸。 “罗纳德·韦斯莱!你为什么还没有把历史论文写完,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而你今天晚上居然还想去找哈利玩!”赫敏站在罗恩的书桌旁,恶狠狠的将一本厚厚的书拍在他面前,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罗恩一只手拍上额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呻 吟,“敏,饶过我吧,后天才交作业,我明天晚上也可以写完啊——可我已经三个多月没和哈利出去玩儿了,我还等着他训练完去找他呢.....” 赫敏一手插着腰,一只手指恶狠狠的指着罗恩,在罗恩躲躲闪闪的表情下,恨不得直接一指头戳开他那个天天除了国际象棋和足球之外空空如也的脑袋,“你啊你!总喜欢把作业都推到最后才匆匆忙忙赶着写!你这么想见哈利,之前怎么没见你提前去写!还有,哈利这三四个月都在参加冬奥会,在夺取奥运冠军,你在做什么!?你真是!” 罗恩脸红得都能遮住脸上的雀斑了,他小声嘀咕了句,"我又不是花滑运动员,如果我和哈利一样是个花滑天才,我也可以天天去训练不用写作业了......" 赫敏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罗恩赶忙赔笑,“没说什么,我是说——嘿!哈利!”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喜,赶忙起身,赫敏也转过身来,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欣喜。 升入高中之后,哈利和罗恩赫敏他们的班级就分开了,罗恩和赫敏的教室在哈利的楼下,哈利所在的班级基本上都是走体育特长生的学生,也就显得他不再那么突兀,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因为哈利在刚刚结束的都灵冬奥会上斩获花滑少年组男单金牌所打破。 哈利从教室后门把毛茸茸的黑脑袋探进来,直到看到罗恩和赫敏的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才松了一口气,一甩手抖开臂弯里的外套,一边走着一边披上身。 “哥们儿,你今天终于甩掉你的那些狂热粉丝了?”罗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老天,那些女孩们见到你就像是海德公园里见到游客手中面包的天鹅——迫不及待的扇着翅膀朝你扑过来,自从你拿到奥运会金牌,那些女孩都像疯了一样.....” 赫敏手肘狠狠一捅罗恩,瞪他一眼,然后在收到罗恩委屈又无辜的表情时很无语的叹了口气,没看见哈利已经被这事困扰得不行了,是生怕人家还不够烦? 还好,哈利也早就习惯了罗恩的神经大条,他知道罗恩只是出于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调侃,这要比那些追着他不放的媒体和狂热崇拜者让他觉得舒服多了,甚至他还能有心情对罗恩自嘲,“我回英国都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大的精力天天来教室门口堵我,等他们再堵我一段时间,我就能去参加全英跑酷大赛了——说不定我还能再拿个奖牌。” 罗恩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好兄弟的肩膀,笑得前俯后仰,“那或许你的粉丝里会多一些会跑酷的,你就更难甩开他们了。” 赫敏闻言,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她蹙起秀气的眉,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黑发少年,“哈利,我前几天就见到你为了躲她们直接从二楼跳到学校的花坛里,就算你是在躲那些粉丝,我是说,你也不该——那太危险了!” “没事,我知道分寸,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哈利耸耸肩,顺带着靠近罗恩,朝他低声咬耳朵,“哥们儿,和我出来一下,我有急事需要你帮我。” 罗恩看了看脸上云淡风轻的哈利,又看了看蹙着眉、满脸写着无奈的赫敏,男人之间无声的默契使他瞬间恍然大悟,“哦,那个什么,哈利,我有个事想告诉你,humm,赫敏,你介意我带哈利出去一下么?我们需要讨论一些......咳,一些比较隐私的话题。” 赫敏狐疑的看了一眼打着眉眼官司的两个男生,接着又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两个家伙不会去说什么这个年纪躁动的青春期男生才喜欢谈论的、少 儿 不 宜的话题吧? 想着想着,她差点打了个恶寒。 咦额,臭男生。 “我不介意,你们出去说话吧。”赫敏在罗恩和哈利不解的眼神中露出一个艰难平和的表情,朝他们摆摆手。 然而就在哈利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能瞒过赫敏的时候,赫敏突然又开了口。 “所以你裤子上是什么,哈利?”赫敏敏锐的视线落在哈利遮掩在校服外套下面的裤子破洞,一把抓住哈利背在肩上的书包带,很不客气的扯开他的遮掩,然后在看到他破开的裤子、伤口淋漓,还流着鲜血的大腿时,与罗恩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利·詹姆斯·波特!” 万事通小姐愤怒的声音简直要冲破教学楼的楼顶,幸而这时学校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否则她这一嗓子还不知道能招惹来多少闻风而来的人。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作为花滑爱好者的赫敏算是哈利的粉丝,然而在他们大部分的相处时间下,刚出炉的花滑世界冠军在赫敏眼里和她那个傻乎乎总是惹出一堆麻烦等她来帮忙收拾的红头发竹马没什么不同。 甚至最多的时候,哈利和罗恩其实是又敬畏她又听她的话的,如果不是赫敏这些年里一直在学校帮哈利记笔记帮他补上他因为训练而耽误的课程,恐怕本就没什么时间学习的哈利连高中部的入学考试都及格不了,更遑论哈利还指望着赫敏帮他度过每一个艰难的期末周。 所以有时候,哈利会把赫敏和德拉科排在他心里最怕的人名单首榜,赫敏要更靠前一些。毕竟他有时做错了事,还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德拉科心软撒娇,可是朝赫敏撒娇......想想哈利就浑身打了个恶寒,那感觉就像是好兄弟罗恩突然有一天在自己面前嘤嘤嘤撒娇一样诡异,更何况他毫不怀疑不论是他朝赫敏撒娇还是罗恩朝他撒娇,赫敏都会一拳把他的鼻梁打断。 在好友面前毫无冠军尊严、弱小无助又可怜、说不定下次还敢的世界冠军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不该为了节省时间在学校里那样危险的奔跑,也不该对自己毫无保护意识。 “你是一个运动员,哈利,一个花滑运动员!你的腿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一点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赫敏气得就差提着哈利的耳朵把这句话给他灌进脑子里去了,“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赶着去训练呢?!就算迟到一会儿又能怎样,德拉科难道会怪你么?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在学校被绊住!” “那当然很重要!我去见德拉科当然很重要!我不想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一秒!”哈利下意识就把没过脑子的话说了出口,他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有些倔强的抿起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所以......你来找罗恩是为了借他的裤子穿,你就打算这样,哪怕连伤口都不处理一下,也要去见德拉科......?” 赫敏茶褐色的眼睛望向哈利,在那双温柔而聪敏的眼眸注视下,哈利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那双眼眸实在是太过通透敏锐,让他有种自己小心隐藏起来的心思被毫无遮拦暴露出来的不适感,以及一些属于少年细腻心思独有的慌乱和羞恼。 “嗯......我不得不说,哥们儿,你还真是尊重你老师啊,哈哈......”现场唯一一个不在同一频道的傻男孩干笑两声,看看哈利,又看看赫敏,不是很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压抑,让他都有点浑身不自在了。 赫敏抿了抿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看向哈利,“你需要跟我去校医务室做一个简单的伤口处理,现在你应该做的是给德拉科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今天不能去训练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训练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哈利一下子犯起倔脾气,“只要我换上罗恩的裤子,贴上创可贴,德拉科就不会发现,”他握了握拳,沉声道,“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拿到奖牌,就想止步不前了,我才刚刚站在他当年的高度。” “那你觉得以德拉科那样聪明的人,他会不会发现你对他的隐瞒,哈利?你如果今天在冰场上受伤,你要让他怎么想?你是想让他想起他当年的痛苦?还是想让他生你的气?”赫敏放轻了声音,几乎是有些无奈的这样说道。 哈利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没有再说话。 赫敏转头看向罗恩,瞪他一眼,“你在这里写你的论文,我陪哈利去一趟医务室,等会儿就回来,你好好写。” “不是......”罗恩刚想说什么,就在赫敏的瞪视下不敢再吭声,乖乖坐回座位,嘴撅得简直能往上挂只袜子,怂巴巴又碎碎念的啃起了赫敏给的大砖头书。 赫敏和哈利来到医疗室,向值班老师借了酒精棉球和创可贴,哈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赫敏用镊子捏着酒精棉球给他的伤口消毒。 消毒酒精轻微的刺激令少年的腿瑟缩了一下,赫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会儿知道疼了,她以为这傻子除了他的德拉科什么都不知道呢。 两个人一时无言,医疗室里安安静静的,值班老师已经走了,交代他们走之前把没用完的东西放回去,记得锁门。 “我喜欢德拉科,不是那种师生的喜欢,只是......那种喜欢。”哈利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语调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只是尾音里微微的颤抖,到底还是泄露了几分少年羞涩。 赫敏叹了一口气,放下镊子,看向哈利,“我想我并不感到意外,你已经表现得够明显的了。” 她将一旁的创可贴拆开,撕掉包装,小心翼翼平展在手中,寻找合适的贴合角度。 “德拉科知道么?” “不,他不知道。”哈利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他怎么会把一个孩子的喜欢看在眼里?就算我表现得明显,他也不过以为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对一个师长和长辈的儒慕依恋罢了。” 他垂下头,半遮住自己翠绿色的眼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赫敏,我不是傻子,不会傻到让他现在就知道我的心意,即使有一天他会知道,也是等我足够长大,能够真正追求他的那一天。” 赫敏动了动唇,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搭在哈利的肩膀上,轻而温柔,有那么一瞬间,哈利有种在赫敏身上看到莉莉的错觉。 “我原本只是担忧你对德拉科的喜欢只是少年时代不懂喜欢的错觉,但是哈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了他很多年?否则你的眼睛里,不会盛着这样深沉的苦涩与成熟,那不该属于一个因青春期而躁动的男孩,也不该属于你,属于永远开朗明亮的哈利·波特。” 哈利将一旁的书包搂进怀里,修长手指随意拨弄着上面的小狮子布偶钥匙链,书包和钥匙链都是好几年前他刚到莫斯科的时候,德拉科牵着不懂俄语的自己,在一个新雪初停的春日出去买的。那时候他与德拉科住在一起,能日日相伴、相拥而眠。 而现在,回到英国之后,他却再也没有理由与家在伦敦有无数房产的德拉科住在一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来,如同自己的灵魂也被剥离了一部分。 他虽然每天都能在训练场上见到德拉科,却总是贪心,贪心自己和他没有了足够的相处时间,贪心他再不能日日描摹他的容颜,让他只能悄悄的看着他,将他精致的眉、灵秀的眼一点点拓印在心上,细细的描摹,贪看尤不足。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与很多人一开始知道他的途径没什么区别,是在电视上,那时候我才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连花滑是什么都不知道。” 哈利一条腿蜷缩上来,将书包夹在中间,头枕着膝盖,另一条腿垂下来,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大腿上的卡通图案创可贴,好像神情陷在遥远的回忆里。 他轻轻翘起嘴角,似乎是想到了儿时的自己,想到了那时自己的幼稚、单纯和天真,“那只是一个很偶然很偶然的经历,只是因为看见他,看到他在冰上起舞的模样,他那时穿着一身冰蓝与白色渐变的考斯腾*,金色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就以为我见到了童话里的天鹅王子。” 在莉莉mama为童年时的小哈利讲述的童话故事里,天鹅王子都是人类的小王子受到诅咒变成的,他们永远圣洁而悲伤,却又永远高傲优雅。 即使在荆棘中死去,也要引颈高歌,呼唤他们高贵的、属于人类的灵魂。 那时在屏幕前看呆了的小哈利,看着随着音乐而神情动作渐渐哀婉的金发少年,是真的以为他就要死去了,就像是童话里的天鹅王子——他的翅膀被无数的荆棘刺出淋漓鲜血,玫瑰的茎将他修长脆弱的脖颈缠绕窒息;他浅灰色的眸里盛着哀婉的水波,圣洁的、纯净的、叹息着生命的哀婉;他的唇在一声声的高歌中流淌出喉咙的血,缓缓流下,将玫瑰与荆棘染透。 可他的神情依旧高傲,依旧不屈,他的双眸依旧在燃烧,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他的喉咙依旧在放声高歌,他确乎在为生命的终结而哀婉,为不公的命运在泣血,但他依旧在不屑,不屑于死亡这想要让他恐惧和屈服的恶神。 在音乐缓缓低沉、预示着他的生命即将终结之时,他将翅膀收拢,用尽最后的气力,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被优雅演绎——他以最美丽的姿态倒在了冰面上,一只手向上,再向上,仿佛是要伸手抓住头顶的光明,将他不屈的、骄傲的灵魂引入安宁的天国。 那是花滑天才德拉科·马尔福14岁的成名曲目《天鹅之死》,他以献祭灵魂般的表演征服了整个世界,留下属于他的不朽篇章,他当年创下的世界记录,依旧是横亘在所有花滑天才面前不可逾越的大山,即使是今天的哈利·波特,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就能打破他的老师当年的成就。 只是因为,那样的表演,已经真正到达了所谓“灵魂演绎”的范畴,那是人类的艺术天才所能表现出的极致,是即使表演者自己都可遇而不可求的超然状态,是无法复制的永恒经典。 被那样的表演打动,被那样的表演震撼,年幼的小哈利第一次产生了对一个人的倾慕和向往,他瞪大了眼盯着电视屏幕,在心里想着,这个人,他是谁?他叫什么?他的表演叫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美?我好想见一见他,真的好想见一见,我觉得我的灵魂都被他一同带走了,他真的不是冰雪的精灵么?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那些乱糟糟的问题,电视节目上就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成年女人,用痛惜而怀念的语气介绍他们昔日的折翼天使德拉科·马尔福,他们陨落的花滑天才少年,他们消失了一年之久的冰雪王子...... 小哈利呆愣在了原地,听着那些他好像能听得懂,又听不懂的话,那只天鹅,那个优雅的小王子,他......死了么? 不,他没有死,可是他的羽翼被折断了,他被这冷酷无情的命运之神,这嫉妒一切世间最美好事物的魔鬼所诅咒,就像被诅咒的天鹅王子。小小的哈利这样想着,恐惧和心痛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刺入他的胸膛,他微微颤抖着,感受到心中燃起了一团不甘的、愤怒的火,那个人看起来那样骄傲,怎能生生折断他的羽翼、踩断他的傲骨、逼迫他向那沉甸甸的现实垂下高傲的头颅?! 小小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愤懑、不甘与怒火,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怜悯那折翼天使,可即使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却依旧笃定般知道,不必怜悯高傲的天鹅,不要降下高高在上的施舍,那是对视骄傲为生命的人最大的藐视与折辱。 可他又那样的心痛、那样的不甘和愤怒,他想要想尽办法去看一看那只折翼的天鹅,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回到他所热爱的冰场——谢幕的时候,那天鹅从死亡的戏幕中醒来,他双膝跪地,用最虔诚的姿态亲吻冰面,然后站起身微笑着谢幕,小哈利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他浅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的光,那是一种对冰场、对花滑、对艺术爱到骨子里的光芒。 突然间,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在他尚还单纯的认知里,他能想到唯一可以接触到他的方法,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花滑选手,就像电视里介绍的那样。而那时的他全然没有认识到,就算他成为了花滑运动员,又怎么就能一定遇见一个注定会黯然退出冰场的运动员,可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单纯,单纯到将他能想到的唯一途径视作救命稻草,并且一把牢牢抓住。 五岁那年,他第一次向父母如此郑重的请求,他想成为一个花滑运动员,想练习花滑,虽然波特夫妇疑惑于他们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带着他去了冰场。 他在冰场后台的墙上发现了一张已经破损的海报,那很明显是被人遗弃的角落,所以才会让那张旧海报留了下来——如同被众人遗忘的古老神像。 他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角落里,小小的个头只能抬起头来才能仰望。他仰望着,海报上他的天鹅王子双手合掌,下颔微收,光线从斜前方打下,将他浅金色的头发近乎照成了银白色,令俊美脆弱的少年仿佛沐浴在圣光里向神明祷告的精灵,纯洁而神圣,又自有一种凌然不可亵渎的高傲。 他仰望着圣光,仰望着他的天鹅王子,他的神明。他举起手指,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将他的名字一遍遍书写描画。 Draco Malfoy D-R-A-C-O--M-A-L-F-O-Y 犹如抄隽圣经的虔诚信徒。 波特家的人都固执得可怕,他们在骨子里就是倔驴,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一开始的时候,他表现得不像是个天赋突出的孩子,他开始练习花滑的时间也不早了,是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可他就硬是凭着一股子咬着牙不要命的训练精神练出了基本功,引起了专业教练的注意,教练夸他是个好苗子,可以尝试往专业花滑运动员的方向发展,他听了窃喜不已,故作无知的问教练,他能追赶上冰雪王子马尔福么? 教练笑了,摸着他的头,温声说,或许你可以,但你要付出比现在还要成百倍上千倍的努力,天才总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高峰。 他懵懵懂懂听着,点了点头,教练被他逗乐,又玩笑般说道,不过,如果你能请到他做你的教练,说不定你真的能有一天赶上他。 他从未想过,当时自己也不过当成一句玩笑的话,能真的变成现实。 当他得知他的教父小天狼星事实上就是德拉科的表舅时,他几乎是陷入了一阵狂喜,他的神明眷顾了他,将幸运赐福于他。他黏着大脚板,告诉教父他喜欢德拉科,他想要去看一看德拉科,哪怕一眼也行。 小天狼星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摸着满眼亮晶晶期待的自家教子,低声告诉他,德拉科现在不太好,他最好还是别去看他,大狗教父不想看见小尖头叉子难过。 哈利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单纯的孩子难以真切猜测到一只被折了翼、永远也无法再起飞的天鹅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可他的心用钝痛来告诉他答案。 架不住哈利撒娇卖萌耍泼的十八般攻势,再加上他小心翼翼的反复强调,他只是想远远的看德拉科一眼,一眼就够了,本就溺爱教子的大狗教父也只得妥协,瞒着所有人,带着小哈利悄悄从英国飞到美国,又悄悄的走进了德拉科所在的疗养院。 金发消瘦的少年背对着哈利,让他看不清脸,他脚上绷带未拆,一身宽宽大大的蓝白病号服更衬得他的身形单薄如纸。他纤瘦苍白的手握住走廊扶手,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得向前走。 噗通—— 少年跌倒了,一旁的护士想要来帮忙,被他一把推开,他艰难用手拉着扶手,将自己拽起来,然后继续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得向前走。 噗通——噗通—— 不过短短百米的距离,少年却几乎每艰难前进两米,就要摔倒一次,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旁人伸出的手,一次又一次自己站起来,又一次又一次的跌倒,直至他精疲力竭,汗水将后背打湿。 他挥了挥手,让护士走开,然后抬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良久,才低下头,靠着墙缓缓滑下来,抱着肩膀无声啜泣。 就像是被荆棘困住的天鹅,哈利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无声这样想。那一声又一声跌倒的声音,又像小锤敲打在他最柔软的心口,一下又一下,敲得人生疼。 懵懂的男孩就这样在一瞬间长大,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泪都已经在脸上冷了下来,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小天狼星,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教父,我们走吧。” “不上去和他说说话?” 哈利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影,轻柔而郑重得说道 “永远不要试图怜悯一只天鹅。” 再后来,就像是梦一样,德拉科就成了他的教练,他的老师,他身在异国唯一能与之陪伴的家人。 哈利其实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那时他还太小,只是以一颗天真炙热的心去仰望、去追随德拉科的身影,他从未想过能有超越德拉科的那一天,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靠近他,靠近他唯一憧憬的神明。 青春的第一次懵懂情动是从十二岁的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开始的,莫斯科明媚的春光里,向日葵如火般绚烂向阳,拉着手风琴的少女用低沉而温柔的语调唱起《红莓花儿开》。 ?цветёт калина в поле у ручья,?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Парня молодого полюбилая.?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Парня полюбила на свою беду?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Не могу открыться, слов я не найду!? (满怀的爱意无处倾诉出来) 风吹起少年凌乱的黑发,手上捧着一束向日葵的男孩,拉了拉正一手抱着装满了大列巴、欧芹和西红柿和土豆的纸袋,另一只手牵着他往前走的金发青年,青年低下头,眉眼间满是温润平和,无声询问他的意图。 他将灿烂的向日葵向上举了举,绿眼睛半掩在金色的花瓣后,露出少年最灿烂干净的笑意,金发青年微怔片刻,随即也跟着露出浅浅的、灵动而干净的笑意。 可是我不能向他表白,我满腔的爱意无处倾诉出来。 微风轻拂里,少年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和他在舌尖缠缠绕绕的声音。 他比任何人都聊想的要懂事,哈利想,包括德拉科,包括赫敏,也包括他的莉莉mama。 他也知道,他不该喜欢上自己的老师,那只会带给对方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他们十岁的年龄差,因为他们师生的关系,也因为他们都是公众人物。 他甚至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个半大的、并不能懂得许多的孩子,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学会爱护的年轻男孩。 可是少年的情动被年少时的憧憬仰慕种下深深的种子,被异国他乡温暖绵长的流淌岁月浇灌,将爱意的芽悄悄扎根在心头最柔软之处,悄无声息生长得盘根错节,只静待成熟的时机一到,就疯一样破土而出。 赫敏是个最合适的听众,不仅在于她能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安静,还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力总是能让她抓住哈利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重点,提出关键性的问题。 “那么哈利,你爱他么?你明白什么是爱么?” “我……”哈利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眸浮现出几分犹豫和困惑,“我不确定,我知道喜欢和爱很像,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问心无愧的说出我爱他这样的话。” TBC ———————————————————————— *快写吐了也没把成年哈写出来……太困了不写了,下一章再不出来我自己都要哭了…… *考斯腾:花滑演员穿的演出服,emmm其实就是“costume”的音译,一般都是特别定制的,花滑表演是一门很讲究艺术性的体育项目,演员的气质、选曲、动作风格能否与考斯腾发挥出相得益彰的效果也非常重要,所以一些非常有名的考斯腾设计师甚至会为许多世界知名花滑选手设计服装,有些非常漂亮的考斯腾造价也绝对不便宜,比如羽生结弦选手就经常砸上百万日元定制考斯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