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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蛇同行(纠缠,放弃,情动)

    那么 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 终于能

    死在你的怀中

    ——《白鸟之死》

    道歉声不绝于耳,连共情能力稀缺的伊西丝都几乎被这绝望而压抑的音调给呢喃得满心酸涩。

    又或许,她的共情能力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总是离奇敏锐,与之相对的,则是她一退再退的底线与原则。

    伊西丝逐渐停止挣扎,改为只是安静的站着,任由克伦德紧紧拥抱而不与回应,像是一尊美丽却毫无动容的云石雕像,注视着她的信徒陷入狂乱而无动于衷。

    只是,无动于衷的背后,真的只有冷漠么?

    伊西丝绝望地听见胸腔逐渐加快的跳动,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或许表面的平静,是她最后能做的伪装。

    这种伪装或许骗不过其他任何人,但骗关心则乱的有情人,却总是很有效用。

    男人宽大的手掌起初用力揽在伊西丝的腰间,用于桎梏少女。但很快,在察觉到伊西丝逐渐停止的挣扎和平静的身躯后,这双手的主人像是终于恢复理智,缓缓卸开力道,虚贴在少女的后背。

    克伦德无数次挣扎着想放手,却最终只吐出一句话。

    “……如果我不让你走,你会杀了我么?”

    沉默如黑雾般蔓延。

    直到过去足够久的时间,久到离开少女身躯的指尖都几乎彻底失却温度,男人才听到少女接近叹息的回复:

    “克伦德,我想,我没办法杀你。”

    是的,她下不了手,这很要命,但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伊西丝深感自己就像被下了咒语,不断违背理智,任由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贯穿本应平静的生活,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但同样的话在克伦德听来,却完全是另一层意思。

    “我现在不比从前了,你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终于得到些许回应的男人像用过前餐后终于不再饥渴难耐的野兽,他的想象也终于从被彻底遗弃的可怕境地中脱离。

    低头仔细注视着怀中被圈揽的女孩,克伦德低声轻吟,绘声绘色地扮演着引诱天使堕落的撒旦使臣。

    “永远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想杀死我,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的音调此时已恢复往日的从容温和,不是商讨,而是陈述,甚至还隐约含有包容与认可,仿佛正在谈论的依旧是往日的功课指导,而不是即将走向互相残杀的未来。

    克伦德也确实不在乎。

    就算想要杀死他也好,高大健壮的男人在心底暗暗地想,他很愿意和眼前的小姑娘玩这种游戏,只要她的注意力还肯停留在他身上。

    无论怎样,都比一刀两断互不相欠强。很多时候,至少在克伦德目前的经验里,恨远比爱要持久永恒,让人疯狂。

    或许男人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他从未被人认真爱过,也从未爱过什么人吧。

    但总之,克伦德确信,如果已得不到爱,恨将是最好的奖赏。

    那么,她会恨他么?

    伊西丝就在此时也抬起头,二人的视线再次相交,柔和纯粹的湛蓝对上已然开始发红的赤金,显得那么遥远而洁净。克伦德感受着伊西丝的注视,那视线从面庞缓缓流恋到颈间,有如实质般抚过男人的身躯,最终停留在那颇为诡谲的铭印上。

    克伦德听见自己呼吸一滞,脖颈间的印痕猛然有些发烫。

    不,不该,现在本不是时候。

    克伦德敏锐的感官开始为空气中甜腻诱人的血腥气所逐渐调动,余光里是地面破碎的器皿,和已然流出的猩红液体。

    是了,少女的血。

    最致命也最甜美的诱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提前勾起了这具早已食髓知味病入膏肓的躯体。

    克伦德竭力压制着,面色如常,可热流依旧迅速窜上了来,一些变化开始缓慢而无法抗拒的产生,这是他许久未曾再清醒体会的了。

    一个月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这一个月的平稳安逸和刻意忘却,已使他很大程度上不再熟悉那身体逐渐失控,神识逐渐混沌的感觉。

    没有什么,比难以自控更令克伦德厌恶,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在少女眼前失控。

    少女见识过自己最狼狈的模样,这就已经够了,仅此一次,再也不要有下次。

    他知道他已堕入泥潭,但方才少女的叹息让他想起,或许自己曾真的在她心头留下过美好的影子,那属于过去的辉煌。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只记得自己当初的模样,而不是即将显露的卑劣与肮脏,否则……

    克伦德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猛然锐利起来,甚至骤然泛起红光。

    否则,他宁愿刺瞎少女的双眼。

    可就在这时,少女的手抚上了他的面容。

    “你总是想杀死我,是么?”

    伊西丝感受着手心下发烫的温度,直直看向男人已彻底转为赤红的双眸,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又从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男人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一种不断拉扯的自我认同,对万事万物的怀疑,不合时宜的高傲。

    她最终选择放弃一切,离群索居。

    但男人呢?

    她本来也什么都不是,只要做到不再将自己视为精灵,就可以活得很不错。

    但男人,毕竟曾那么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内乱,还是侵略?她不感兴趣,但想必永远会有人感兴趣。

    只要男人不死,这一切总将如影随形,一如他身上隐藏的烙印和诅咒。

    或许,她自己,也并没有完全放下。

    伊西丝看着男人,长久的,专注的,直到在自男人在她的目光下再度陷入挣扎。

    终于,似乎是彻底被那双纯粹的眼眸征服,男人浑身的杀意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有不适的颓然。像一堵轰然倒塌的高墙,克伦德骤然向后退了几步,离开少女的触碰,靠在角落里。他不得不仰起脖颈,略显急促的喘息着掠取已然变得guntang的空气,像是放弃挣扎的困兽,但依旧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锋芒爪牙,作为最后的装饰品。

    “走吧,伊西丝,离开这里。”

    伊西丝没有动,她依旧看着克伦德。

    这是男人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低沉,沙哑,显然带着点被情欲所熏烤的不适,颈间的纹路也逐渐鲜艳起来。

    伊西丝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在放弃对自己猎物的控制,这很难得。伊西丝甚至有种预感,这会是她脱身的最后机会。

    但,如果她走了,男人会怎么办?他会硬挨下去,还是去猎杀精灵?地上还躺着昏迷的莱卡,这一切变得有些诡异。

    男人会不会杀了莱卡?或者先利用他……不,绝不!

    诡异的想象和内心的不快被伊西丝竭力压下,少女陷入思索当中,半晌,她坚定无比的开口:“我不走。”

    男人显然对少女的执着感到意外,他半抬双眼,红色的眸光在昏暗里若隐若现。

    “……你...也知道...我很危险,我会......杀死你。”

    克伦德话说得很慢,显然保持平稳已对他而言有些艰难,但总的来说,他低沉沙哑的语调依旧富有威胁力。

    可回应他的,却是少女突如其来的吻。

    伊西丝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到男人是无法真下杀手的,就像她一样。

    生物遇到同类时就会有这种感觉。

    感受到对方牙关紧闭却不断泻出的喘息,依旧悬停在自己后背不肯落下的手,和明显在紧绷中极力控制的身躯,伊西丝露出一个笑。

    她知道她大概猜对了,他们其实是很像的人。

    从克伦德的眼中,她看到自己倔强却也鲜活的过去,这种坚持在她如今的眼中已经彻底磨灭,但不知为何,她希望能在男人的眼中永远留存下去。

    那种执着,那种仇恨,那种从克制自持的表象内时不时流露出的疯狂炽热的感情。伊西丝知道自己就是会深陷这种漩涡中。

    因为这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影子,这是她缺失的另一部分灵魂,爱与恨,怒与狂,性与欲……她不是生下来就冷淡从容,那些曾被忽视的情感,在这个男人身上,如今都鲜活的有了感受。

    那么,伊西丝狠下心,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任由血液从唇齿间漫入男人口中,那么,就让她也疯狂一次吧。

    却也就在血液流出的瞬间,男人猛然拉开了与她的距离,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绝对违反本能和天性的拒绝。

    喘息声弥漫在耳畔,男人将头垂下,细细嗅着伊西丝颈间的香气,仿佛这样就能足够似的。

    “不,我不要你的血。”

    伊西丝感受到克伦德贴近自己的身躯颤抖而紧绷,似乎正历经着莫大的苦难,但更多的却是熟悉的克制与坚持。

    “恨我,报复我,伊西丝。无论用什么,伤害我吧,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