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老师/我来找我的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叶修走上前去，看到雄虫似乎一脸警惕地试图朝他举起弓，连忙摊开手示意自己其实并没有武器，“你也是参赛者？” 雄虫抿着嘴唇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消瘦，雄虫那双眼睛挂在脸上大得有些夸张，但偏生一副纯然的黑色，让他难免想到了曾经在见过的其他文明赠与虫族的观赏性宠物。 莫名有点眼熟。 叶修试着靠近了一点，发现雄虫紧紧盯着他，浑身肌rou紧绷，但这一次只后退了一小步。 他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雄虫盯着他，良久，泛白的嘴唇动了动，一个非常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Fey……” “什么？”叶修愣了一下，“菲？” 雄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好吧，菲，我是叶修。”叶修摸了摸头发，丛林过高的湿度让他的头发上都生了些水意，这会儿黏在头皮上让他不太舒服，他干脆把头发撸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我们可以合作。” 菲仍然不说话。 这个雄虫似乎格外沉默寡言。 叶修并不在意：“那些投影——就是搞出这些的，怎么样能找到那些家伙？” 雄虫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似地慢吞吞道：“物资点，地宫。” 叶修点头，试探地捡起了雌虫倒下时掉在一旁的匕首，发现眼前的雄虫并没有别的反应，于是又捡起了不远处的弓和箭袋背在身后。 雄虫从头到尾都安静看着，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这个样子，倒是看不出刚才百米之外射杀雌虫的样子了。 叶修心下狐疑，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机：“我要去地宫，你去吗？” 雄虫抿着唇不说话，慢慢地点了一下头：“我要、找虫。” 他的声音逐渐连贯了起来，和最初在房间中相遇时的疯癫又不太一样了。 这种状态叶修觉得有些熟悉，但他马上想不起是什么，只觉得在短时间内自己似乎是接触过。 他晃了晃头，没在意，检查了一下装备发现没问题，又把雌虫身上的靴子裤子和外甲扒了下来，勉强裹在身上。 随后两虫开始在菲的指引下向物资点转移，叶修顺着他话随口道：“你找的虫也在这儿？雄虫还是雌虫？” 菲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再考了一会儿后摇头：“不记得。” 叶修“喔”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菲：“不记得。” 叶修眉梢一挑：“那你记得什么？” 菲皱眉沉思：“找——” “好好，我知道你要找个你自己也记不清的家伙。”叶修突然停下了脚步，拉着菲闪到一旁的树后，压低了声音：“前面，看到没，那个小溪。” 眼前是一片斜坡高地，深深浅浅的灌木丛几乎有一米高，和他们所在的平缓区中间隔着一条小溪，粼粼泉水在深石浅藻上跃动流淌，甚至还能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的游鱼。 从他们所处的低谷穿过这一片往上爬，就势必会暴露出自己的位置。 一个绝佳的伏击点，不巧的是，看起来已经被占领了。 他们并没有看到虫，却发现小溪旁不远处的土壤颜色似乎不太一样。 菲轻轻点头，手指握住了背在身后的狙击弓，目光骤冷：“有、埋伏。” “很敏锐。”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过去探路，你掩护我。” 他正要走，身后却传来一股微弱的力。 叶修回头，发现是菲扯住了他的衣角：“怎么了？” 菲警惕地盯着那处泥土，抿着嘴，表情冷凝，良久才斩钉截铁道：“绕路。” 叶修眉梢一挑，点头，迅速道：“走。” 菲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他们后退了接近20米，菲才开口道：“那片土里有血和头发，是雄虫的尸体。” 叶修皱眉：“为什么要埋起来？” 这一次菲回想了很久，才皱着眉有些痛苦似道：“……开膛手乔恩弗莱明卡，食雄者刘刃，他们会吃掉雄虫的脏器，然后杀死对方……他们认为有些画面太过暴力猎奇、要求弗莱明卡和刘刃必须在镜头中隐藏尸体，避免引起雄虫观众的反感，他们都是贵族，意见很重要。” 叶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你说话好像比刚开始的时候流畅了点。” 雄虫又安静下去，像是体内有两种泾渭分明的东西在彼此撕扯，他分明没有发出声音，却令人感到痛苦。 “我、不知道。”菲按着太阳xue，脸色更白了，“有时候是清醒的，我分不清。” 也正是这时叶修才突然意识到这种熟悉来自于哪里。 药物作用。 菲体内的某种令他陷入初见时的那种疯癫状态的药物正在因为时间的推进而被代谢出去，就像是他刚从医疗舱中醒来的状态。 这个想法令他背后发凉。 为什么主办方会安排他现在脱离药物控制？ 或者再往前，为什么主办方会把这个雄虫安排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就能见到的地方？ 仔细想想，那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在这群疯子认为他是叶秋的前提下，一切都是被精心策划过的。 他毫不怀疑哪怕是现在，哪怕他已经有意识的排除了触目所及的所有监控镜头，但他的脸仍然会出现在那些投影人的面前，为他们津津乐道。 那些也许散落在宇宙各地的贵族们，正翘首以盼地等着一场随着时间推进而逐渐揭幕的大戏。 叶修突然一言不发地拉着菲走到了那条小溪的下游：“洗把脸。” 菲不明所以，但仍然十分合作的蹲下身去，捧了一把水，慢慢地把在丛林中行走弄脏的地方洗干净。 叶修抱着手，垂眼看着。 没一会儿，菲站起来看向叶修：“好了。” 叶修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捧着菲的脸颊，近乎打量地看着。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雄虫高得不正常——他已经算是雄虫里高的了，这个看起来比他小不少的家伙竟然比他还高大半个头。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专注认真，不明所以但毫不挣扎，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眼前的雄虫对他充满信任的错觉。 “你现在是醒着的，”叶修低声道，“想起来你在找谁了吗？” 菲张了张嘴，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所以发不出声音。 但叶修却看懂了他近乎本能动作出的嘴型，随即一股近乎尖锐的怒火自胸口一路燃烧，烧得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他伸手轻轻捂住了菲的后颈，就像不久之前他对他做的那样。 ——来这里的都是雄虫。 ——啪 ——就变成雄虫了！ 在那个无意识的口型中，菲在说，老师。 我来找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