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啊书屋 - 其他小说 - 妖刀记(1-44卷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神来,细声轻笑:“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我正要找他呢。”随手点了耿照的xue道,双掌翻飞如粉蝶,收起一团约如鸡蛋大小、滑滑亮亮的半透明丝索。

    耿照虽动弹不得,总算紧缚尽除,筋骨不再受折磨,疼痛略减。

    就着火光望去,丝团在女郎的掌心里隐约成形。她随手揉捏,原本鸡蛋大小的银丝轮廓转眼成了鹧鸪蛋、鸽子蛋,最后只比黄豆稍大些。女郎信手往怀襟一掖,丝团便消失不见。

    她又像变戏法儿似的亮出一柄霜刃小匕,大小恰可藏入红嫩白皙的掌间,嚓嚓两声,割断耿照肩胸上的皮带,将琴匣拉了出来横放膝上,赫见两处匣扣均各有一枚黑黝黝的铁锁。

    女郎挥匕削落,“铿!”一声激越清响,小小的锁头丝纹不动。

    “这是……玄铁锁!”

    她识得厉害,不再白费力气,略一思索,又将琴匣调了头,这次砍的却是另一侧的两枚暗金铰炼。谁知铿铿几下,铰炼依旧是完好如初,刀过无痕,连金面儿都没削落一丝半点。

    女郎收起小匕,抚着琴匣陷入沉思,片刻才抬起头来。

    “我就直说了罢。要说是刀皇传人,你的武功委实不到;依岳宸风的性子,决计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能用上乌金铰炼玄铁锁的百年铁檀匣,所贮岂能是俗物?”看着雪白的帷纱轻轻晃动,耿照几乎能想象她嫣然一笑的模样。

    “你我虽无仇怨,但这三个问题实在太过有趣,得到答案之前,也只好先委屈你啦。况且……我想找的那个人,还须着落在你身上。”

    耿照闻言不禁一凛。

    “谁?”

    女郎似是一笑,也不接口,玉颈低斜,帷笠上的轻纱微微晃动,作侧耳倾听状,曲线曼妙的身子明明未动,却陡地绷紧起来,仿佛绵柔已极的细雪一凝,转眼顿成坚冰。

    耿照忽觉风声有异,门外夜色处,似有魈影魅翳自远方来,那感觉难以形容,却又清晰灵动,才明白自己的耳目知觉,竟比重纱之中的女郎还慢了一步。

    女郎信手点了他的哑xue,轻提他的衣领,小心翼翼将耿照藏入坛上半圮的塑像后头。

    那尊泥塑的大明神菩萨高约五尺,彩绘斑剥,露出土色,身下的蟠龙座子也有五六尺见方,龙身盘绕、探爪捧珠,似比其上的神佛还要惹眼,堪称夺主喧宾,正是东海境内最最常见的庙供形制。

    岁月无心,凋朽处一应公平。那龙身比神像更加宽阔,也更坏得七零八落,龙头折圮在神坛上,摔得四分五裂,恰恰将耿照的脑袋遮得严实;衬与四下的积尘蛛网,掩蔽浑若天成。

    耿照横躺在神龛之中,隔着横七竖八的龛板缝隙勉力转动眼珠,却见坛下篝火跳动,雪白的窈窕衣影来回走动,举手投足宛若谪仙,总不似人间所有。

    女郎浑身裹得密不透风,起身后纱帷垂落,掩至腰臀,比起酥胸半露的媚人少妇符赤锦,简直就像出家守戒的尼姑,按说他应是心潮宁定,难起波澜。谁知他看得血脉贲张,竟是难以自拔。

    且不说薄纱袖管里两条若隐若现的匀直藕臂,女郎的背影娉婷挺拔,依稀见得帷纱里腰细颈直、下颔尖尖,曳地的白裙益发衬得双腿修长,臀似牝蜂;行走时足尖交错,摇曳生姿,既似白鹤盈秀,又有母豹的优雅敏捷,衣裳在她身上非是遮羞,而是野性的延伸与展现。毋须显山露水,仅仅冰山一隅,已教人万般期待。

    她若是烟视媚行,故作娇痴,断不致如此迷人。

    难就难在女郎始终温婉娴静,言语间教养十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露一丝匪气,仿佛天生如此。“贞淑”与“危险”两种完全相背的属性,似乎在她身上取得了完美而巧妙的平衡。

    偏偏她出手又极毒辣,两人既无瓜葛,照面不过须臾,已整治得耿照筋骨伤折、肌肤焦灼,为害恐怕还在岳宸风之上。耿照既懊悔又愤怒,然而目光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再也移不开来,仿佛陷入漩涡激流,竟难以自拔。

    他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忽见地上没了琴匣踪影,才陡然醒觉:“事已至此,我还在犯浑!”忙集中精神,想象血液在体内四窜奔流,百骸肌rou汲饱了鲜血,慢慢鼓胀开来,似将脱出脉xue筋络的框架……

    神坛之下火尖一摇,一条魁伟的衣影负手而入,厚底长靿的乌皮六合靴一跨过高槛,满地的草屑尘沙无风自动,来人正是循迹而来的岳宸风。

    白衣女郎并膝倚坐,衣袂、帷纱为之一扬,随着窜动的火光焰影,被激得猎猎有声。岳宸风浓眉一轩,虎目中迸出精光,虽挟着进门的气势锋锐迫人,耿照却清楚见他面上掠过一抹异色,仿佛无比震惊。

    “是……是你!”

    女郎波纹不惊,信手拨火,透出帷纱的银铃语声仍是一般的温柔动听。

    “许久不见啦,倒像见了鬼似的。若非我戴着纱子,岂非吓傻了你?”似觉这话说得有趣,“噗哧”一声,又举起色如奶蜜的白皙手背掩口,虚握的掌心红如鲜剥石榴,被火光映得一片剔莹。

    但岳宸风却笑不出来,铁青着一张棱角分明的粗犷俊脸,抱臂凝立,再也不肯稍近些个,仿佛篝火畔坐的不是一抹千娇百媚、风姿绝世的雪纱俪影,而是一头白毛利爪、血口尖牙的狰狞妖蛛。

    耿照心想:“她……到底是谁?怎地岳宸风那厮如此忌惮?”

    他于武功一道所知有限,白衣女郎虽轻而易举便打倒了他,但自耿照涉足江湖以来,被“轻而易举打倒”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实在分不出是女郎的武功高些,还是岳宸风的本事更强。单以眼前所见,似乎女郎那“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的笑语,非是空xue来风。

    “我还未寻你,你倒先找上门来了。”岳宸风寒着脸,抱臂沉声道:

    “说罢!你今日专程拦路,到底有什么目的?”

    女郎迸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摇头叹息道:“你能有今天的光景,怎么说也得感谢我呀。看在我俩过往的情份上,难道我便不能找你叙叙旧么?”岳宸风锐目环视四周,陡地放落双臂、“唰!”一振披风,冷哼道:“把那耿姓少年交出来,你我还讲得上“情份”二字。”

    女郎悠然自若,曼声道:“荒林僻野之间,你怎地便咬定了是我?”

    岳宸风冷笑道:“奇货由人,过目不取,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问我要人,我还正想问你要人呢。”她轻轻一笑,语声依旧无比动听,口气却隐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沉潜按耐。“当年分道扬镳时,你说岳宸风、岳宸海兄弟双双死于沉沙谷折戟台,是你亲手所杀,岳王祠一脉自此断绝,再无威胁。

    “我这趟重回东海,却听说岳家遗孤上流影城向独孤天威城申冤,某人在不觉云上楼被一柄天裂刀杀得汗流浃背,丑态毕露。现今江湖人都说,你这“八荒刀铭”是杀人越货而来,那横里杀出的厨房小厮才是正宗的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流影城在今年的锋会之上,向你岳老师讨个公道。”

    她毫不掩饰话中的轻蔑与讥诮,岳宸风面色铁青,不发一语,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抽动,冷笑道:“都说“一夜夫妻百世恩”,听说姘头未死,急着赶去重温旧梦么?想当年,我也弄得你欲死欲仙,怎不见你这般垂念?”

    神坛后的耿照浑身一震,蓦然省觉。

    “原来,她便是阿傻那个狠心的大嫂!听起来,她与岳宸风那厮似非一路人……怪了!当年她二人连手谋夺岳王祠的基业,因何分道扬镳,直到眼下才又相见?”

    岳宸风的言语猥琐无礼,白衣女郎也不生气,噗哧一声,以手背掩口,低头似是凝视火光,片刻才道:“谁更精强悍猛,便教女子多挂念些。忒简单的道理,岳老师听着不羞,我都替你可怜。”

    岳宸风虎目一眦,踏步生风:“明栈雪!你--”

    那白衣女郎明栈雪曼抬粉颈,轻笑道:“是你自己要提的,可不是我爱说。”

    总算岳宸风理智未失,一步既出,忽见明栈雪抬头,过往的记忆掠过心,铁塔般的昂藏之躯顿时停住,右手本能一握,才省起未带杀奴同行,手边自无赤乌角刀。

    明栈雪温婉一笑,语声细柔:“这几年你名头好大,我走遍天下五道,到处都听人讲起“八荒刀铭”,说五峰三才俱已凋零,当今天下高手若要重新定榜,其上必有姓岳的一席。你事业做大啦,心思却不如以往周密,你一身艺业系于刀上,随身岂能没有赤乌角?”

    岳宸风面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沉声道:“没有赤乌角刀,我一样能杀人。明栈雪,你若爽快将那耿姓少年交出,我俩交情仍在。我时时念着你当年在石城道上救我一命,以及后来的种种提携之情;若非是你,绝无今日的岳宸风。”

    这话即使在耿照听来,也明显放软了身段,意在求全,明栈雪如何听不出来?

    她纱笠微动,“啊”的一声,温柔动听的语声里透出一丝恍然:“我明白啦。你做这事,原是见不得光,不能教人看见、不能教人听见,只能偷偷摸摸的来。迟了,不知后头会有什么人追上,不能预料有什么人会被卷入。所以你刀也没带,孤身一人便追出来,偏生遇上了我,也只能干着急。”

    岳宸风被说破心事,进退维谷,气得切齿横眉:“你……到底交是不交?”

    “不交。”明栈雪柔声道:“我还要靠他,去找我的海儿呢!还是岳老师处有得交换?你藏了他这么多年,那部的真本也该到手了,你去把海儿带来给我,我还你个活蹦乱跳的耿照,不缺一边一角。”

    岳宸风虎目迸光,铁拳一抡,足有三寸厚的半毁朱漆山门顿缺一角,咬牙低咆:“他不在我手上!”

    “我可以等。”

    纱笠低斜,明栈雪端坐如仪,苗条结实、曲线玲珑的背影姣美难言,尽管不露一丝裸亵,周身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rou体魅力。“你把他藏起来的那一天就该知道,终有一日,须得给我个交代。”

    岳宸风双手抱胸,怒极反笑:“交代?那你又如何给我一个交代?你趁我不备,悄悄将传给了那个毛头小子,想当作双修鼎炉,取我而代之,难道也是好意?是我拼了性命盗出来的,是你我一身超卓内力的根本,你竟……如此轻易传给了他!”

    耿照闻言一怔,心想:“看来阿傻身上的神奇内功,便是他口中那捞什子的。”又听得“双修”、“鼎炉”等字眼,略一思索,登时省悟:

    “原来阿傻的大嫂引诱他,非为什么男女情欲,而是为了修练内功。岳宸风适才说“取我而代之”,难道他一身武艺,也是与明栈雪双修而来?是了,难怪他对明栈雪如此惧怕,还说:“若非是你,绝无今日的岳宸风。””

    只听明栈雪轻轻一哼,声音仍是那般温婉动听,却透着一丝冷蔑。

    “岳宸风,你我初遇之时,你不过一介牛衣束发,饥冷于道,我为你解通丹绝秘本,更牺牲我自己的清白修为,助你练成此功;说要汲你内丹增益功力,不过是借金还贷,原也天公地道。我没向你追讨功力,你却将我苦心培养的一只元阳鼎炉给藏了起来,还敢要我交代?”

    岳宸风阴沉地俯睨着她,火光在面上一阵跳动,宛若峭崖投影。

    良久,他阴恻恻一笑,缓道:“你这又是何必?就算还了给你,也不能用啦。他敢睡我岳宸风的女人,我本想一刀骟了,只因杀绝秘本尚未到手,万不能弄死了他,便以烙铁毁了他双手。你真该看看他皮焦rou烂、嘶声惨叫的模样……”

    明栈雪浑身一阵,猛然抬头,怒叱道:“你敢!”

    耿照只觉眼前白影一晃,她俏生生的倩影依稀还坐在火畔,身子已闪至岳宸风背后!

    岳宸风手足不动,明栈雪的残影一欺近他背门,铁塔般的魁伟身形竟凭空绕了个圈,反到明栈雪身后,呼的一掌,劈向她千娇百媚的脑袋!

    耿照只觉一颗心直欲蹦出喉头,才生出喊叫之念,却见那抹窈窕衣影应手摇散,纱笠却从岳宸风背后晃了出来;岳宸风身子一动,披风摇散残影,下一瞬又出现在难以想象的方位--

    两人就这么影迭影、身化身,动静无风;几霎眼间,已从神坛前、门坎儿边转了一圈回来,掌腿无形趋避如魅,徒留满室翻滚的黑白残影。再静止时两人又停在篝火畔,岳宸风圈转双掌正欲发出,明栈雪的匕尖抵正他心口,皓腕一抖破衣刺入,双方高下立判。

    岳宸风一败涂地,面如死灰,嘴唇歙动几下,低声道:“我原以为经过了这么些年,已足与天下英雄一较短长,没想到……”双肩垂落,不再言语。

    明栈雪轻轻一笑。“你虽练成了“蹑影形绝”,无奈我已大成。“虎箓七神绝”纵使神异,岂能与“七玄界武典”并论!”

    眼见七神绝中的绝顶轻功讨不到便宜,岳宸风垂头丧气,却仍不肯信,颤声道:“你……你竟练成了里的武功?”

    明栈雪笑语温婉,却难掩得意:“我当年发下重誓,未练成天罗宝典,此生不再踏入东海一步!多亏了碧火神功的无匹内劲,终使我跨越藩篱,练成了宝典内的诸般绝学,才得重返东海;归根究柢,还得感谢你。”

    “……原来如此。你没搁下碧火功就好……”岳宸风低声喃喃,蓦地抬头狞笑:

    “老子这些年来,还等着收你的元阴内丹!”

    明栈雪察觉有异,心念未动,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