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九州（第一部）引子

    2020年1月23日

    「磨剪子嘞，戗菜刀！」

    天微微亮，东方的一抹晨曦将整个天地照成了一片青色。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远远来了一辆独轮车。

    推车的是个老头，身子微驼，黝黑的脸上满布皱纹，灰白的头发被筷子从中

    穿过挽成一个发髻，身上一件灰布麻衣满是补丁。

    这老头慢慢推着独轮车，时不时口中喊上一嗓子。

    「磨剪子嘞，戗菜刀！」

    老头缓缓沿着官道走着，日头从远处地平线下渐渐升起，金灿灿的阳光如同

    利剑一般撕破了灰蒙蒙的天际，天终于亮了。

    独轮车吱吱呀呀的走着，老头眯缝着眼打量着天边的日头，轻轻叹了口气：

    「天亮了！」

    「爷爷，我们这是在哪里？」

    突然从独轮车里传出一个稚嫩的童声，紧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圆脑袋探了出

    来，仰头看着老头，后脑上一根冲天辫正对着东方的太阳。

    老头低头看着那个男童，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笑容，笑道：「勉儿醒啦？

    等到了前面集镇，爷爷给你买个烧饼吃。」

    男童听了这话登时发出一阵开心的欢呼声，跟着整个人从独轮车里坐了起来。

    这男童年纪看去虽不似三岁，最多也只四五岁光景。

    生得粉装玉琢，俊美非常，粉嫩的颈上系着一根红绳，挂着一个小巧的玉件

    ，后脑上那根冲天辫随着脑袋左右摆动，煞是可爱。

    爷孙俩一路走着，这男童不时说出几声稚嫩的童言童语，惹得老头一阵大笑

    ，耳听得前方人声鼎沸，老头知道前面不远便是一个集镇，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

    眼见得集镇就在眼前，突然一阵马蹄声自爷孙二人身后响起，紧跟着五匹健

    马一路疾驰而来，马上皆是身着一身劲装的汉子，看其风尘仆仆，似是赶路已久。

    老头身子一颤，急忙推着独轮车闪到路旁，几匹健马从其身旁擦身而过，马

    上骑士看也未看这爷孙俩，一路往东疾奔。

    老头看着远去骑士的背影，口中轻轻叹了口气，推着车子再度上路。

    未行几步前方马蹄声大作，先前的几个骑士去而复返，直奔这祖孙二人。

    老头见这几人来者不善，急忙停住脚步，身子护在男童身前。

    那几个骑士策马直向二人撞来，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男童一脸惊恐，似乎能

    感受到马鼻喷在脸上的热气，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见几匹健马即将撞向祖孙二人，那老头眼中蓦然闪过一道精光，跟着伸手

    一抄，将男童抱入怀中，足尖一点，整个人赫然飘出去丈许，险之又险避开了这

    一撞。

    马上骑士骑术也甚是了得，眼见这一下被避开，手中用力一拉缰绳，胯下健

    马勐然间发出唏律律一声嘶鸣，跟着前足高高抬起，那骑士再一拉缰绳，连人带

    马勐然一个转身，前足一踏，狠狠往那祖孙二人身上踏了下去。

    老头脚下不停，带着男童不停向后退去，然而人力终究敌不过马力，不到片

    刻，祖孙二人已被团团围住。

    马上骑士居高临下看着二人，眼中凶光迸现。

    老头一手护住男童，另一只手缩在了袖中，紧紧握着一把尖刀，身子微微拱

    起，犹如野兽面对大敌一般，随时准备暴起给对手致命一击。

    众骑士紧紧围住祖孙二人，胯下健马不断转着圈，半晌过后，其中一人开口

    说道：「方道通，你可让哥几个找得好苦啊！」

    说着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声。

    老头脸色微变，左颊上的肌rou牵动了几下，未待说话，那骑士忽然跳下马来

    ，将手一伸，口中喝道：「拿来！」

    老头打量了一下那骑士，见其身材高大，一张脸孔如橘皮一般凹凹凸凸，满

    是疙瘩。

    他认得这人，正是双龙会中的一员得力干将——夏侯兴。

    随即堆起一脸笑容，道：「大爷，你认错人了，小老儿虽然也姓方，但却不

    叫什么方道通。」

    夏侯兴闻言一阵大笑，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半晌冷哼一声，眼中凶光看

    向老头，又道：「方道通，就算你乔装改扮成这副模样，但方才那一手功夫可骗

    不了人。」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对双钩，钩头映着朝阳，蓝印印的寒气逼人，他看了一眼

    老头，又将钢钩往前一递。

    老头一脸谄笑就要伸手去接钢钩，嘴里笑道：「小老儿不光会磨刀，钩子也

    能磨，大爷就看小老儿的手艺吧。」

    老头手伸过去，就见夏侯兴冷冷看着自己，他也不动，任由老头拿住钢钩，

    忽而用力一转，再向后一拉，钩尖直划老头右臂。

    老头唉哟一声，急忙向一旁避开，眼中神色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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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兴冷笑一声，道：「方道通，你还想瞒得下去么，方才那一下，若不是

    练了数十年以上的武功，怎能轻易躲开。」

    方道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他原本想要蒙混过关，如

    今见已经被识破，也不再多言，旋即挺直了身子，这一下子，他整个人的气势都

    为之一变。

    夏侯兴见方道通只是冷冷打量着自己，并未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心头大怒，

    道：「到这时候还不肯拿出来，方道通，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道通冷笑一声：「双龙会的夏侯兴，既然你知道老汉的名字，还敢对我如

    此无礼，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夏侯兴闻言怒骂一声：「你老子胆大胆小，你到今天才知道吗？」

    左钩一起，直向方道通左肩钩落。

    方道通身子向右略闪，夏侯兴钢钩落空，左腕随即内勾，钢钩拖回，便向方

    道通后心钩到。

    方道通矮身避开，跟着右足踢出，正踢在夏侯兴左腕上，就听夏侯兴一声痛

    呼，钢钩拿捏不住，被一脚踢了出去。

    眼见夏侯兴在方道通手上吃了亏，剩下四个骑士一声大喝，齐齐跳下马来，

    各执兵刃向方道通身上招呼。

    方道通身子左闪右避，仗着轻功高明，在众骑士围攻中不断游走，手中尖刀

    偶尔刺出，便带起一蓬鲜血。

    夏侯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钢钩，眼见一众手下非但奈何不了方道通，反倒被

    其连连刺伤，又见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男童，计上心来。

    他抢前一步，口中大喝一声，钢钩一卷，旋即向男童头顶钩下。

    方道通听得喝声仔细一瞧，登时大惊失色，不顾刺来的一刀一剑，身子一转

    ，急往男童身边冲去。

    就听噗噗两声，一刀一剑齐齐穿过方道通的身子，方道通勐然喷出一口鲜血

    ，整个人却借势疾冲了过去。

    那夏侯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钢钩忽然倒转，狠狠向方道通小腹钩去。

    方道通刀柄翻转，正磕在了钢钩上，跟着左足连环踢出，正踢在夏侯兴胸口

    上，夏侯兴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方道通趁势掠到男童身边，伸手将其揽入怀中，跟着双足力蹬，整个人冲天

    跃起，一下窜入路旁的林子里。

    夏侯兴眼见方道通遁入林中，气得大骂一声，急忙上马，一拉缰绳，连人带

    马直冲入了林中，剩余四名骑士紧随其后一同冲入林中。

    方道通抱着方勉跌跌撞撞跑着，伤口处的鲜血不停滴落，他知道自己时日无

    多，强提一口真气，整个人又掠出去数丈，旋即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方勉从其怀中脱出，见方道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害怕至极，不停摇着

    方道通的身体，口中不断呼唤着。

    又过了良久，方道通方才从昏迷中醒来，看着满脸泪痕的方勉，勉强笑了一

    下，伸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轻声说道：「勉儿，爷爷不中用了，不能再给勉儿

    买烧饼吃了，以后勉儿就要靠自己了。」

    方勉不断摇头，面上满是泪水，抓着方道通的手不断摇着，口中大声呼喊着

    爷爷二字。

    方道通牵扯了一下嘴角，只觉体内力气正在快速流失，眼中的光采渐渐黯澹

    ，半晌过后，抚着方勉脸蛋的那只手忽然在半空中僵住，缓缓垂到了地上。

    方勉一惊，急忙抓住方道通的身体大力摇着，然而为时已晚，方道通双目早

    已合上，就此溘然长逝。

    方勉跪在方道通的尸体旁边，泪水无声滑落，晨风吹过林子，发出倏倏的声

    音，似乎也在因此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