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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以来,药石无医。话音落下,皇帐死一般的寂静,康熙胸口起伏一瞬,似有所感地合上眼,又睁了开来。朝四周环视了一圈,他攥紧无力的手指,缓缓开口道:“福全,噶尔丹……朕全权交由你了。此地不宜多留,瞒住消息,即刻回銮热河,急召宫中太医……”“三阿哥随驾行宫,暂且休养,至于福禄的去处……”皇帝的声音渐低,“胤禔,你来安排。记住,护好他。”护不好,琹琹可是要来找朕算账的。八百里急报快马加鞭,连夜奔向京城。那厢,钟粹宫小佛堂中,荣妃掐紧掌心,骤然眯起了眼:“你说的可是真的?”“娘娘,千真万确。”大宫女低声道,“索额图被判斩立决,索尼一支就此败落,平嫔与疯子也没差了。您说要时刻注意那头,就在昨日,储秀宫的人寻上奴婢,说她们娘娘掌握了宜贵妃的把柄……”“把柄?宜贵妃?”荣妃的眸光有些奇异,听言温和地笑了起来,“索额图真乃好叔父,临死还不忘宫中病重的侄女。对了,他又何时记恨上了郭络罗氏?”翊坤宫那位,仇家也真够多的。这也不怪她,嚣张跋扈到了这样的境地,终究不会顺风顺水下去。荣妃不期然地想起前些时日,她还没有想好对付的法子,宜贵妃却无缘无故地率先发难。那名叫瑞珠的宫女吩咐膳房,说荣妃娘娘潜心礼佛,乃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不许钟粹宫正殿的饭食沾上半点荤腥。如此荒唐之言,膳房那些狗奴才还真应了下来!皇上不在,状告到两位太后那儿也无用。郭络罗氏那贱人特意挑着请安的时候,巧言笑兮过了明路:“荣妃meimei同我说了,要给浴血征战的将士祈福,若是沾了荤腥,心就不诚了,臣妾劝也劝不动。”这也罢了,太皇太后还顺口褒扬了她!这下,她就算不用也得用了。思及此处,荣妃笑得有些发冷,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暗亏了。“奴婢不知,可那把柄却是实打实的。平嫔告诉奴婢……”宫女凑耳过去,在荣妃耳旁轻声念了几句,“给皇上的信件,叫九阿哥代写……张有德与九阿哥说话之时,那人亲耳听见了。”说罢,她往后退了几步,低低地继续道:“阿哥所那位教养嬷嬷,是索尼就任辅政大臣之时结下的善缘,堪称索额图最后的底牌。”荣妃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九阿哥才几岁的年纪?如何代写?”“娘娘,奴婢以为九阿哥只是掩护,暗中另有帮忙之人。”“你说的不错。”荣妃心弦一动,喃喃道,“这暗中相帮的若是男子,那些才华横溢的官员儒生……这可不仅犯下了欺君之罪啊。”她看得出来,皇上对郭络罗氏怕是早就动了真心。可帝王最难忍受他所爱的女子另有一副蛇蝎心肠,宜贵妃是怎样的人,她还不知晓么!机关算尽,心计深沉不逊于她,张扬跋扈许是遮掩的保护色。可笑皇上捧得如珠如宝,眼中只有那张国色姿容。只需在皇上心底埋下猜疑的种子,何愁它不会发芽?与外男暗通款曲,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即便没有私情又如何?欺君之罪如何也跑不掉,至于另外的罪名,假的也能成真。等郭络罗氏没了皇上的宠爱,还护得住那几个阿哥么?前日之辱,她必加倍奉还。万般思虑不过一瞬,荣妃微微一笑,拨了拨手中佛串:“那嬷嬷可有偷着证据?”“平嫔手中握有的,正是九阿哥丢弃的一张废纸。”大宫女仔细回忆了一番,道,“上头写了‘三’的字样,字迹潦草,涂涂改改的,想必就是第三封信的源头了。”竟还留了证据……这就叫自个作死,谁也拦不住。荣妃轻轻笑了起来,面露慈悲:“你悄悄去储秀宫传句话,就说平嫔的仇,本宫替她报了。”三阿哥被流矢伤脸,以及皇上身患疟疾的消息一前一后传入紫禁城。说是传入紫禁城,实则传入两位太后的耳朵里太皇太后眼前一黑,当即栽倒过去,太后心急如焚,六神无主之下,还是依照钱嬷嬷的提醒,赶忙召了陈院判前来救治。等太皇太后悠悠转醒,头一句话便是:“留下四位资历尚浅的,其余太医即刻奔赴热河,不得有片刻耽误!”笑意与慈和尽去,苍老的眼眸一片凌厉,恍然间有了当年辅佐幼帝的威势。三阿哥年岁还小,眼尾留疤一事……太皇太后忍住悲痛,思来想去,终究没有瞒着荣妃。“毕竟是亲额娘,瞒着也不是个事。”太皇太后念了声阿弥陀佛,对着苏麻喇姑低声道,“那疤痕极小,碍不着什么,你如实相告便好。”……苏麻喇姑到了钟粹宫,入鼻一股檀香味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因着心里存了沉甸甸的事,只来得及感怀一句,荣妃娘娘果真与佛有缘。三阿哥被福禄少爷所救,此等万幸,许是荣妃娘娘的祈祷感动了菩萨。待宫人引了她进去,苏麻喇姑面目一肃,不等荣妃开口便福了福身,语速稍快地道:“荣妃娘娘,塞外急报,三阿哥一行途遇伏兵,三阿哥亦被流矢所伤……所幸福禄少爷舍命相救,浑身安然无虞,只眼尾会留下花生大小的浅疤。”顿了顿,苏麻喇姑安慰道:“皇上特命三阿哥折返热河行宫休养,想必不出一月便能转好,娘娘不必太过担忧。”荣妃温和的笑意渐渐淡去,最后化作虚无。她蹭地一下从蒲团上起了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胤祉受了伤?面上还留疤了?!霎时一阵天旋地转,荣妃废了好大力气立在原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她的儿子,与皇位无缘了。她与太后之位,同样也无缘了。那她千般谋划、汲汲营营至此,为送胤祉随军,不惜利用荣宪的婚姻大事,又有什么用处?!花生大小……好一个花生大小。其余的,荣妃全都顾不得了。唯有“福禄”二字深深刻在心底,若不是他挑拨其中,胤祉怎么会被迫上阵杀敌,又怎么会断送了未来的前程!荣妃扶着供案浑身发抖,眼底逐步爬满血丝,满腔寄托乍然碎裂,且有止不住的心痛担忧,大怒大悲之下,竟是诡异地平静下来。姑侄俩一脉相承,惯会做戏,舍命相救指不定也是一场设计。这般想着,荣妃的灵魂好似撕扯成了两半,一半癫狂至极地浮在空中,注视着另一半冷静无比的自己。“苏麻,”她看见自己红了眼眶,听见自己发出焦急无比的嗓音,“胤祉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