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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芸劫续(1)替天地尽道行者祭刀奋英雄恨为人间除恶教头显灵诛孽龙命

    第一回·替天地尽道·行者祭刀奋英雄恨·为人间除恶·教头显灵诛孽龙命

    2021年1月12日

    却说高衙内下毒鸩死林冲后内心惶惶,当下将那二十个家丁传到别院内,每人各赏了二十两银子,要他们守口如瓶,切不可将此事传言出去。

    高衙内回到家中后心道:"林冲尸体被两个道人抢了去,那两人定是来自杭州六和寺。听说行者武松便住在那寺中,他若是知道林冲死在这里,不知会不会为他报仇?"他早听人说武松一生快意恩仇,杀人如麻,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高衙内为防避武松寻仇,无奈暂且关了桃运山庄。他悄悄将若贞并锦儿搬回东京,安置在李师师家,自己也隐居衙内别院之内,平日极少出府。他欲纳林娘子为妾,怎奈他那大娘心胸极窄,说他已有了若芸这个小妾,何必再纳新欢,并不时搬出父亲蔡京恐吓丈夫。养父高俅常听蔡氏在他耳边诉苦,怕得罪蔡京,也绝不肯答应他再纳新妾。

    这花太岁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却苦了若贞,直教她名花有主空许愿。更何况合当有事,若贞自那日为了怀儿生子,于百花谷与高衙内纵情合欢之后,多日不见月红,便知已然怀上。但掐算时日,当日她重新投入这花少怀抱任其受孕,但三日之前,也曾服侍林冲做过一回。虽林冲身瘫在床,房事不济,片刻便即爽出,泄阳之量也远不如jian夫,但连她自己也算不清楚,这腹中孩儿,到底是高衙内的,还是林冲的,不由深悔那日不该一时冲动,服侍林冲交欢。只是猜想数年之前林冲便不能令其受孕,数年之后也定然不会令她怀上,孩儿当属jian夫。

    她心中既有顾虑,便有些害怕,只将心事说与锦儿一人听了。锦儿听后吓了一跳,要她切不可将此事说与高衙内听,尤其不能教她meimei若芸知道。锦儿安慰若贞道:"小姐,以前你常去岳庙求子,便是因林冲不能令你受孕生子。你虽与他又有过一回房事,但怀儿之事,毕竟极为渺茫。现下你终于怀上,腹中孩儿绝无可能是林冲的,以奴婢看来,后来你与老爷欢好无数回,老爷又老久戒了避孕,只有他方能令你怀儿生子。若是贸然说与老爷听了,他必心怀芥蒂,有伤你们的感情。更不能对二小姐说这事,医生说她伤了身子,以后绝无怀胎可能,心中正妒嫉你呢。"若贞听了,默默点头,只得将此事暗藏心中,不再对旁人说起。

    转眼又过了半年,林娘子肚腹已见隆起。这日高衙内忽派女使宛儿到李师师家告诉她,说衙内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儿,心中喜欢无限,已禀明养父高俅,假称要回一趟河北沧州祖地,替养父祭祖半年,以告慰先祖恩德,却是为私下带她回老家养胎,以生下孩儿。要她赶紧准备好行装,切不可声张。大娘想要共行,高衙内苦劝不住,欲要留她在府中守候,只带小妾张若芸一人同去。

    大娘凤眼斜睨道“莫不是要带张氏姊妹去花天酒地去也。”高衙内无奈只能允了大娘同去。

    若贞听后,不由感动气苦,感动的是不想高衙内为了陪她生子,竟甘愿冒险欺瞒养父,气苦的是大娘也要同行。当下无奈便向义妹李师师辞行,与锦儿打点好行装,只等高衙内派人来接。

    翌日,二女悄悄上了高衙内偷偷派来的一辆宽敞马车,出得北门十里,早见高衙内领着心腹富安并大娘蔡氏、秦宛二女使在一小酒肆旁等候多时了。

    原来高衙内见大半年已过,一切相安无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人手均说未见武行者来过东京,料想武松已做了清闲道人,不会再去管这世间闲事,便宽了心,不再严加防备。这回远行沧州,也只带了数名府兵权作车队护卫。

    当下众人在酒肆内打了尖。大娘与秦宛二女共乘一车,富安并四个府兵骑马在前引路,高衙内以看护孕妇为由与若贞若芸并锦儿三女坐在后车。两辆马车沿着官道行驰,车夫快马加鞭,径向沧州驰去。

    车队一路片刻不停,直驰出五十余里,便见前面一处猛恶松林。高衙内左搂右抱,忽儿乐不可支,冲若贞若芸二姐妹低声笑道:"过了这野猪林,本爷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姐妹双花正偎在他怀中撒娇,听到这话,不由齐声诧问:"什么天高任鸟飞?却是为何?"高衙内各亲二姐妹小嘴一口,笑道:"难道你们还想一辈子受蔡氏之气么?从今以后,你们双双都是本爷的妻子了!"原来当日李师师知道蔡氏和高俅绝不会答应高衙内纳义姐为妾,要他答应放弃太尉府荣华富贵,想办法带林娘子私奔。高衙内听后当即答应。他早对寄于养父篱下受其掣肘的日子深感厌烦,更与丑妻蔡氏无丝毫夫妻之情,平日又饱受窝囊之气,过得毫无滋味,早想弃之而去。李师师见他答应了,便要他先将义姐带到她家避祸,又教他在躲过武松寻仇之后,学刘皇叔依诸葛孔明之计,带孙尚香赴江边祭祖以至逃回荆州的三国典故,假借替高俅祭祖之名,与若贞若芸一齐远走高飞。

    高衙内将此计说了,二姐妹俱都欢喜无限,两张俏脸浮满幸福之色。只听高衙内低声说道:"我已令朝儿她们三个先接干娘去了江南杭州,师师早在杭州购置了好大一处丝绸产业,干娘她们便等在那里,早晚与我们相会。一会儿入了这片林子,秦儿便取蒙汉酒与富安、蔡氏等人喝下,待他们天旋地转人事不知之后,我们便取足金银,转道南下,取水路直奔扬州。这野猪林平日常有强人出没,等他们醒来之时,定

    以为我们早被贼人所劫,转回去报知高俅老儿时,怎知我们已南下江南,从此再也不回来了!"原来这yin徒虽是贪生怕死,但也颇为胆大,知道武松与他及若贞若芸素未谋面,欲要前往杭州蛰伏在武松身旁来个灯下黑。二姐妹听罢,齐声称好。若芸平日更是受够蔡氏欺辱,心中深恨此妇,此番终于能转妾为妻,已是满眼含泪。

    便在此时,马车已驰入野猪林深处,忽听一府兵在外高声喝道:"兀那头陀,休要挡路!这是高太尉府上车队,还不给我滚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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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衙内与二女都吃了一惊,掀开车帘向外瞧去。但见前路松林阴影之下,背身站一高大头陀。那头陀身躯凛凛,骨健筋强,左臂虚垂,袍袖拂地,右手却按着腰间一口戒刀。众人尚未与他谋面,已自感到似有一股寒气袭来。

    却见那头陀听了府兵喝斥,竟似雕塑一般,纹丝未动。那府兵平日跋扈惯了,见他一动不动,竟视自己如无物,一时好不耐烦,纵马上前,放声骂道:"兀那头陀,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恁地敢拦太尉府家眷车队?还不报上名来?若是怕了,便早早滚到一旁!"那头陀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名号,你也配问么?"言罢,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脖挂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两道弯眉浑如刷漆,一双眼睛好似寒星,眼光直向那府兵冷冷扫去。那府兵吃了一惊,见他如此无礼,不由大怒,勒起马头,驱纵马蹄向他头顶踏来。这头陀却轻轻巧巧闪在一旁,向马肚闪电般击出一拳。那马竟一声长嘶,立时倒向右侧。只见人仰马翻,那府兵早重重摔在地上,半日挣扎不起。

    富安等人俱皆骇然,忙一齐纵马上前,将这头陀围在垓心。富安拔出腰刀,颤声问道:"你,你究是何人,殴打太尉府兵,可是死罪!"只听这头陀冷笑:"打便打了,却又如何?"富安见了他脖上挂了一长串骷髅骨数珠,蓦地里想起一人,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刀尖颤抖着指向那头陀,只觉舌头也打不转了,惨声道:"你……你……你是行者武松!"那头陀冷冷笑道:"不错,某家便是武松。"正是:说开星月无颜色,道破江山水倒流。

    有分教:景阳冈上曾打虎,鸳鸯楼内尽锄jian。害人恶虎,见时魄散魂离;jian佞yin邪,撞上心惊胆裂。人称天下降魔主,实是世间太岁神。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梁山群豪真护法,水浒寨中最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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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武松怎会现身野猪林中?原来当日刘明王岩抢去林冲尸身,立时飞马返还杭州。路上重金请火工将尸身火化了,把林冲骨灰带到六和寺,见过武松,禀明备细。

    武松听得林冲在百花谷中呕血身亡,尸体被高太尉府中家丁抬出户外,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决心亲赴汴京探查明白。当下洒泪将林冲骨灰葬在六和寺中,领了刘明王岩等六名往日梁山兄弟,换了平民服饰,一路北上,不日来到东京,潜入城郭,投店住下。

    他听刘明说只有林府对门王婆知道过往旧事,不由想到当年亲兄武大郎在阳谷县被jian夫yin妇毒害,正是祸起间壁,归根结底,是由茶房王婆唆使潘金莲作案。不料林家也有这样一个邻舍,心想这王婆当日对刘王二人所说之话,必有蹊跷,一切因果,只在这婆子身上。第二日夜里,他潜入王婆家中,一把戒刀架在这婆子脖子上,当即教她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将林娘子姐妹二人与高衙内如何通jian一事,从头到尾,和盘托出。原来这王婆平日与高衙内心腹"干鸟头"富安私交甚密,早从富安口中知道了高衙内与若贞若芸两姐妹的一切私密底细,只是不知道林冲是如何死的。

    武松这才明白,原来林娘子受亲妹迫使,早就背着林冲红杏出墙,与这花太岁做了数年姘头,现下正住在西郊桃运山庄。他想林冲死在百花谷,那地方必距山庄不远,林冲之死,定与高衙内这厮脱不了干系,而林娘子的忠烈死讯,全是这王婆编来骗人的。他大怒之下,领了刘王等人将王婆带出京城,将其剁成rou泥后,便直奔百花谷并桃运山庄,却扑了个空。原来李师师早将林娘子等人搬回东京。

    武行者心道,定是高衙内早将林娘子搬入太尉府藏身。他欲替林冲报仇,便乔装百姓,住在府外一家客店之中,平日只央六人兄弟轮番去太尉府寻查高衙内行踪。不想这厮足不出府,竟连半点踪迹也查不到。这日等得不耐烦了,欲当晚潜入太尉府剁了高贼并高衙内等人了事,不想王岩来报,说一早看见高衙内上了马车,欲从北门出城。

    武松正愁城中行事不便,听后登时大喜,当即领众兄弟跟出城去,抢在前头,早在这野猪林内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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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富安见真是武松,知道今日来了天罡凶神,早吓得心胆俱裂,调转马头便逃。那三个府兵也发一声喝,拨马欲逃。只听武松冷笑一声:"我这把刀,好久不曾发市,半夜里鸣啸的响,正自渴血,便拿尔等祭刀。"言罢,抽出那把雪花镔铁打造的戒刀,追将上来,寒光闪处,四匹马后腿齐断。

    武松自断臂之后,便改使单刀,凌厉之处,竟还在双刀之上,片刻便将四马砍翻。富安滚下

    马来,撒开腿直向马车慌张奔去。三府兵一个个急待起身拔刀,武松左脚早起,踢在一人心窝上,右腿鸳鸯连环,早将另两人踢翻,上前各搠一刀,便了了账。先前那问话的府兵刚挣扎起身,只觉脖子一凉,已身首异处。

    高衙内与林娘子等一众女娘早逃下马车,见到这杀人情形,个个魂飞魄散,一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这花太岁脸都白了,刚要逃入林中,刘明等六条大汉早冲了出来,片刻便将太尉府车夫砍倒,将高衙内及众女团团围住。

    富安向这花少狂奔而来,腰间早被武松砍中,倒在地上挣命,被武松上前一脚踏实胸口,口中连叫"好汉饶命!"刘明等人将高衙内、林娘子、张若芸、儿、秦儿并宛儿六人一个个推到武松目前跪好,只见武松瞧了瞧高衙内,说道:"你便是那号称东京第一花太岁的高坚高衙内?"高衙内只觉裤头一热,竟吓得尿了,尿水淋了一裤,那里还敢说话,只点点了头。

    武松见他吓得凶了,便冲富安说道:"你便是那&039;干鸟头&039;富安?"富安惨声哭道:"呜……正是小人……小小家中尚有八十高堂,只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武松道:"好,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武松今日只为哥哥林冲报仇而来,高衙内与张氏二姐妹通jian一事,我已寻得茶房王婆,问了个一清二楚。你只须说出他们是如何害死我哥哥的,便饶你一命。"富安当即说道:"与小人无关,与小人无关啊……全是高衙内害死林教头的……只怪他一人啊!"当下便将张若芸如何背着高衙内赚取林冲放弃林娘子,并高衙内下药毒死林冲之事,全盘说出。

    众女当中蔡氏听了,大声呵斥高衙内不止,原来蔡氏不光外貌丑陋不堪,连嗓音也似破锣般刺耳。一时间竟连武松的气势都被压了下去武松见她身处险境却毫无半点惧色,还在颐指气使的喋喋不休,便冲富安问道“这妇人是何人?恁的胆大,敢在我面前聒噪。”富安不敢不答回道“好叫好汉知晓,此乃高衙内正妻,蔡太师之女也。”

    那壁厢蔡氏见武松已得知自己身份料想武松不敢动手愈加猖狂,娇声叱道“武松,你这杀不尽的泼贼!你若识相的便将我夫妇放回去,倘若叫我父亲知道了,需将你们梁山兄弟千刀万剐。”武松闻言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蔡京狗贼之女,怪不得生得如此腌臜。”

    富安在一旁止不住讨饶道:"好汉饶命,休要与这善妒恶妇一般见识,求好汉饶过性命啊!"武松怒道:"你与人为奴,为虎作伥,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却饶你不得!"言罢手起刀落,只见"干鸟头"这颗鸟头,已滴溜溜滚在一旁。

    蔡氏只吓得面如白纸,见武松眼光向她扫来,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早被武行者把脑袋揪倒过来。两只腿踏住蔡氏的两只肐臂,扯开胸脯衣裳,从刘明手中取过一把尖刀。说道“你若不是蔡京那个狗贼的女儿还则罢了,蔡京狗贼与我水泊梁山仇深似海,今日被我撞见,就更饶你不得了!”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右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又肐察一刀,便割下蔡氏之头来,血流满地。

    那边张若芸并秦宛三女使都掩了脸尖叫,见他凶了,都不敢动,知道今日大事不好,只得随顺他,个个只等受死。高衙内更被这遍地血污唬得是屎尿齐出,一时间野猪林内sao膻污臭之气直扑人鼻。

    林娘子原以为高衙内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想必定是个好汉,不成想武行者刀斧尚未加身就被吓得屎尿齐流,端的是个无胆鼠辈。想起往昔时还曾觉得他还算是个人物,不由悔不当初,恨自己竟无半点识人之能,气的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忍不住娇声辱骂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岂有似你这般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鼠辈乎?”

    更兼那日丈夫林冲虽狠心弃她而去,但他毕竟尚在人间,直至此时她方才知道,原来林冲早被jian夫高衙内害死,一时万念俱灰。她知此事虽是高衙内一人做下,但归根结底是她与高衙内通jian,这yin徒欲要与她做长久夫妻。自己一命抵一命尚死不足惜,眼见亲妹也要命丧当场,心下大为不忍,急叫道:"叔叔,此事与家妹无关,妇人与他人通jian按律杖责即可,万请留家妹一条性命吧。一切罪孽全因奴家而起,你要杀,便杀奴家一人吧!"

    武松听得这一声"叔叔",心中一动,不由想起当年那人。向张若贞看去时,见她眉目间与那人果有几分相似。又见她不顾己身,死到临头还要一意维护亲妹性命,这份舍己为人的拳拳亲情,倒令他想起了自家兄弟二人亦是如此相亲相爱,心中不由好生感念。

    不由冲林娘子道:"你便是张若贞?"林娘子万念俱灰之下,原本清澈的目光早已散乱无神,竟毫无惧意,只道:"正是!"武松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某家便放过你妹,一会儿来杀你祭刀。林冲哥哥灵魂不远,看兄弟与你报仇雪恨!"

    武松见张若贞得知林冲已死时惊讶之情不似作伪,料想林冲之死必与她无关必是高衙内一人所为,坦然赴死又有高衙内这贪生怕死的鼠辈所反衬,令他刮目相看。不由在心中惋惜道:“看此人倒是个女中豪杰,可惜一时行差踏错,倒是饶她不得。”

    好叫各位看官看个明白,今日若是打虎的武松,早擒拿jian夫yin妇去报官也。倘若是行者武松,便是有一百对jian夫yin妇也杀了,可如今武松已然功德圆满,更兼平日里

    参禅悟道不愿意多造杀孽。见张若贞半分儿不惧,心里便有了三分好感。

    正是:莫思身外无究事,且尽身前有限杯。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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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松杀了蔡京之女,待王岩用酒为他净了右手,他便又从刘明手中取回戒刀,缓缓转过身来,一刀便向林娘子粉脖上劈来。若贞蓦然想起,今日这一幕,似早在数年前一场梦中见到过,原来冥冥之中,自己早有此报。她一时目光瞧向远方,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欣慰嘴里喃喃道:"冲郎,奴家对你不住,这就下来陪你……"武松见张若贞临死还对林冲悔过,可见其心中还有一番真心诚意,心下早已有了五分好感。

    这一刀眼见就要砍中若贞蝤颈,武松猛然间看到她那眼神竟与当年那人无异,吃了一惊,刀口将将触及她那粉嫩肌肤,竟砍不下去,立时收住。只听锦儿高声叫道:"且慢,杀不得啊!!"以武松刀法之快,若非他自行收刀,旁人如何来得及阻住他。只听武松问道:"如何杀不得?"这一问好没来由,连他自己也深感惊讶。他一生杀人无算,从未如今日这般出现片刻犹豫,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

    只听锦儿道:"端的杀不得!她,她腹中怀有,怀有林冲的孩子。"武松又吃了一惊,将戒刀压在若贞肩上,冲锦儿喝道:"我哥哥林教头的孩子?你此话当真?"锦儿忙道:"奴婢如何胆敢欺瞒清忠祖师爷!您若杀了林娘子,便是害死了林冲的骨rou啊。我叫锦儿,打小便是林娘子的贴身丫鬟。我家小姐一生敬重林冲,害他的只是高衙内,与我家小姐无关啊。"当下便将林冲风瘫在床,林娘子衣不解带服侍他三天三夜,又服侍他行了房事,终于怀上林冲孩子之事,说与武松听了。又说林娘子之所以委身高衙内,全是受了高衙内逼迫。锦儿知若贞欲要保全若芸性命,故将所有事情都推在高衙内身上将若芸摘了个干净。

    武松哪里肯信,问若贞道:"她这话可是真的?"若贞目光呆滞,只淡淡一笑道:"真假便又如何?叔叔,奴家多谢您不顾自身安危,为我夫君报仇,我夫君在天有灵亦能含笑矣。你要杀便杀,只痛痛快快一刀了事。奴家罪有应得,死时绝不皱眉。"武松见她肚腹隆起,果已怀孕,只不知腹中胎儿,究竟是林冲的,还是她jian夫高衙内的,一时踌躇难决,说道:"我武松这一生,吃软不吃硬。你若当真求我,我便饶了你。"若贞淡然道:"只求一死,叔叔不必多言。"倘若林娘子开口向他求饶,武松这一刀早砍了下去,当即教她身首异处。但若贞一意求死,反教武松心下佩服:"这女子与众不同,倒也是个人物。适才又愿为她亲妹抵命,这样的女子,我平生从未见得!"他将刀口割在林娘子粉颈之上,见一丝鲜血已然破rou而出,她仍面无惧色,不似作假,不由又向她目光中瞧去。只觉那目光当真与当年那人一模一样,也是一副桀骜淡定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阵巨痛。蓦地里想起鲁智深圆寂前交给他的那篇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武松心道:"好个金绳玉锁!师兄深知我心,知道我始终放不下潘金莲、张玉兰,走前仍教我放开心结,我竟然忘了!金莲啊金莲,为何我至今还放你不下,又来动刀杀人?我今日若真不明就里杀了她,到底是为了林教头报仇,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事!"想罢,心意已决,缓缓收起刀来,还入鞘中,说道:"不想你倒胆气过人,也罢,今日便不杀你!"他见高衙内得知今日不死脸露喜色,心道:"这贼厮恁的贪生怕死,林教头之事皆因此花花太岁而起,我若不将他带到林教头墓前活剐了这厮如何能告慰林教头在天之灵?"想罢一把将他提将过来,说道:"你这yin徒,害人不浅,倘若某家今日若杀了你,倒便宜你了。你莫高兴得太早,只是今日我杀的人多了,不想再杀罢了。先暂且留你一命,将你拿到林冲墓前,再杀不迟!"武松将高衙内放倒在地,转身冲众女道:"念在她腹中怀有胎儿,今日饶尔等一命。"言罢叫王岩取过笔墨,飞笔写了一封书信,交与王岩道:"好兄弟,劳你领四个弟兄,带她们到沧州柴大官人府上,教大官人先收养这几名女子一段时日。待张若贞产下胎儿,可以行动后,再将她和孩子一并带到六和寺来。我要亲眼瞧瞧,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林冲的后人,再来决定杀不杀她。若那孩子长得像这yin徒,便将高衙内和张若贞一齐在林教头墓前杀了,也好祭奠亡灵。其中备细,全在这封书信上,柴大官人一看便知。"王岩拱手领命,与四个兄弟押着众女上了两辆马车,径向沧州驰去。刘明早将高衙内绑了个结结实实,武松单手将他提到马背上,与刘明一齐翻身上马,取小路直奔杭州而去。

    正是:乾坤宏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jian党。使心用幸,果报只在今生。积善存仁,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为,争奈随缘俭用。心慈行孝,何须努力看经。意恶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诗曰: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日夜弄精神。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贫穷富贵天之命,事业功名隙里尘。得便宜处休欢喜,远在儿

    孙近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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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武松押着高衙内回到六和寺,将这yin少关在林冲墓边一栋木屋之内,只等王岩等人来日将张若贞并新生儿带到林冲墓前,验明那孩儿生父之后,再行祭奠亡灵。

    光明荏苒,转眼便过了半年。这一日,一道人来报,说寺外来了一个红衣女子,要见清忠祖师。武松笑道:"你恁地糊涂,我早说过,若非紧要之事,不再与任何女子相见。"那道人道:"祖师莫怪,我也是恁地回她。但那女子早料到祖师会有此说,她给了小道一个铭牌,说祖师若是看了,定会见她。小道不识字,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她还与小道赌了一千两银子,说祖师看了后若仍不见她,便输与本寺作香火钱。小道心想,既然如此,祖师还是不见她的好。"武松奇道:"什么铭牌?拿来一瞧。"那道人递过一个金灿灿的镀金铭牌,武松尚未看清那铭牌上写的什么,已是全身一震,心道:"这是我水泊梁山的头领符节,为何会在那女子身上?"取过来瞧时,果见背面刻有"梁山泊天巧星"六个小字,翻过来一瞧,只见正面铸有"浪子燕青"四个烫金大字。

    武松知道这符节决计作不得假,他乍然见到往日兄弟的符节,不由虎目含泪,忙说道:"快快有请。"那道人心中嘀咕:"明明是祖师爷自己糊涂了,却来说我。如不见那女子,轻易便得了一千两善钱,祖师却非要见她。"当下只好将那女子请了进来。

    武松见那红衣女子身姿飒爽,眼中含笑,十分美丽之中,倒了七分英气,不似寻常人物,忙单手作揖,说道:"不敢苛问施主名讳,施主可是我兄弟燕青的旧日朋友?"那红衣女子笑道:"清忠祖师大名播于四海,小妹李师师今日得见尊容,甚感荣幸。燕青是师师的义弟,若非师师持有天巧星符节,也见不到大名鼎鼎的行者武松了。"武松惊道:"施主便是东京那位花魁娘子,封号&039;飞将军&039;的李师师?(注:李师师曾被宋徽宗敕封飞将军)。"那红衣女子抿嘴道:"可不敢当,小妹正是李师师。"武松心道:"当年宋公明哥哥得遂招安心愿,全仗这李师师与天子周旋,此女实与我梁山有恩,倒不可怠慢了。"当下说道:"承蒙施主当年善待梁山,感激不尽。不知我燕青兄弟现在何处,可是有了危难?"李师师心道:"这武松果然明不虚传!旁人见了我,早已魂不守舍,他却丝毫没有动心,还在关心他往日兄弟,确是一条好汉!"说道:"我这义弟是个豪情浪子,心在四方,运游四海,人踪不见,小妹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武松奇道:"不知施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李师师道:"清忠祖师是爽快人,小妹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小妹今日来,只为救两条人命。"武松讶道:"两条人命?却不知是谁的命这般值得,竟劳动&039;花魁娘子&039;大驾?"李师师道:"祖师哥哥折杀小妹了。小妹要救的,一个是林娘子张若贞,一个是林娘子之妹张若芸。"这李师师知道武松深恨高衙内,故意称若贞为林娘子,好让他念及林冲旧情。

    武松吃了一惊,心道:"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竟教她知道高衙内被我押在这里?今日若不杀了她,只怕后患无穷。她一个弱女子,我一拳便能了账,但她竟然毫无惧色,显是有备而来,只怕现下寺外已布满朝廷兵马,说不得,只好将她扣为人质。"李师师见武松漠然不应,知他心意,掩口笑道:"祖师哥哥,若是朝庭知道高衙内关在六和寺里,还会等到今日才动手吗?您且放心,小妹只是一人前来,您无需防范。您那日在野猪林行事,有个车夫是小妹的手下,他当日并没有死,逃回来把一切都告知了小妹。但您羁押高太尉养子之事,小妹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武松见她言语坦然,不似作伪,心道:"她这话倒是说的不错。我若贸然对这女子出手,怎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且她看究竟有何图谋。"当下冷然道:"不知那两人与施主有何干系,竟劳动你来救他们?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李师师嫣然道:"小妹以为,行者武松威名赫赫,绝不会轻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实不相瞒,那林娘子,正是小妹的亲jiejie。张若芸正是我亲二姐。"武松又是一惊,忙道:"你说什么,张若贞张若芸是你亲姐?"李师师道:"正是!小妹以前也不知道,还曾与们她义结金兰,只是后来找到一个人,他将一切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小妹,小妹方知自己的身世,知道张若贞张若芸是我同母异父的亲jiejie!"武松奇道:"你找到一个人?却是何人?"李师师从怀中取出一把乌木短剑,递给武松道:"您一看便知。"武松将那短剑拿在手中,只见乌木剑柄上刻有"入云龙公孙胜"六个小字,正是当年天闲星布道作法常用之物,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公孙师兄的法器。你说他告知你身世,如此说来,你真是张若贞的meimei?"李师师道:"何止如此。要说起来,他们张家与你们梁山那菜园子张青也有些渊源呢(见水浒揭秘第十回),您便是瞧在张青份上,也该放过我jiejie一命。"武松越听越奇:"张青兄弟?"李师师笑道:"是啊。说来话长,祖师哥哥,我们便这般站着说话么,你也不请小妹吃一杯清茶?"武松忙唤侍从沏上两碗香茶,请李师师坐下。李师师这便将张蔡两家过往的恩怨情仇,以及入云龙公孙胜为何将她从蔡京手中劫去,托李mama将她训养为绝世艺妓,以便来日与君皇周旋,助梁山好汉招安一事,一并说与他听了。

    武行者听罢,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她家有恁多苦难,我梁山兄弟受招安一事,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罢,既然如此,施主又有恩于我梁山,加之张若贞已为人母,便饶了她姊妹两条性命,但她须来我哥哥墓前赎罪。"武松出身低微,深知人生不易知道张若贞姐妹身世之后大是怜悯,心下便有了七分好感。

    李师师心下大喜,一时明眸流转,妙目直瞧着武松,忙问道:"她自然该来,那高衙内呢?"武松断然道:"施主虽恩惠过梁山,但自招安之后,我等兄弟受尽jian臣利用,十亭中折了七八亭,远出公明哥哥意料之外。施主的恩惠,也只说的上功过参半了。高衙内害死林教头,造孽非小,虽是你的旧相识,他这条命却饶不得,况且他又是高太尉之子更兼蔡太师之婿,此二贼与我梁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放虎归山,休得说我武松性命不保,九泉之下我又有和面目去见林教头并我梁山诸多弟兄?"李师师知此事必然无可转圜,只得道:“祖师哥哥既不肯宽放高衙内,可否让我与他相见一面以全了我与他相识一场的情义?”

    武松颔首道:“此事易尔,自无不可。”便引着李师师往关着高衙内的柴房中去了。

    高衙内在柴房中整天儿不见半个人影忽然见得李师师,自是喜出望外,李师师数月不见高衙内亦是想念非常,武松见这yin徒形容枯槁,骨瘦如柴,恐怕便是李师师这等绝色佳人在面前亦是无能为力。亦是料定二人不敢逃走亦放心的自回厢房去了。

    李师师心疼自家jian夫,抱紧了高衙内手臂,整个人儿如乳燕归林般投入高衙内怀中泫然泣道“衙内,武松他油盐不进定要杀了衙内,这可如何是好?”

    高衙内被关了数十日,起初整日见惶惶不可终日,被关押的时日久了也有些想通了,自知正妻蔡氏因他而死,即使能逃出生天也难逃蔡太师之手,左右不过是死而已。但却有一事令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不吐不快。于是附在李师师耳侧说道:“我有密信一封秘籍两册,望你送与若芸,万不可让若贞知晓。”

    李师师接过两册秘籍一看,一本乃是云雨二十四式,一本乃是调精术。不由心中大奇暗自思忖道“高衙内这两册书,平日里保爱非常,旁人连一眼都难以得见,如今却要送与谁来?”她心知高衙内绝非良善之辈,倘若是将死之言也必定会带给他最心爱的若贞,这封信带给若芸则其中必有缘由。

    原来高衙内当日得知若贞怀了林冲之子,这数十日来每日心中都妒火熊熊,烧的他三魂七魄倒去了两魂六魄方才想出报复林冲与若贞的对策来。这yin徒自知命不久矣,与爱妾若贞这到嘴的鸭子都飞了,因此深恨林冲、若贞,故意遗书给若芸要将林冲之子变作一个与他一样的花花太岁,好叫若贞母子相媾让林冲头上再戴绿帽。他知若芸善妒,若芸无子则必会嫉妒若贞心生嫌隙,若将此信交于她必可让她心悦诚服,按计而行。

    李师师思量才罢便觉高衙内一双色手已经不知不觉攀上了她的肩头,欲要替她宽衣解带脱去罗衫,眼看高衙内就要将李师师推倒在柴房之内,李师师急呼道:“衙内,这里不是好玩的去处,休要恁的心急啊。”

    高衙内一边去解李师师身上红衣,一边道:“师师你就给我吧,你就再给我一次吧。”

    李师师听得此言大为羞恼,原来这柴房平日里从未有人打扫,关押高衙内这段时日高衙内吃喝拉撒又全在此处,此时这柴房内早已是蚊蝇遍地,臭不可闻。她见高衙内在这等腌臜之地还要与她寻欢作乐,丝毫不顾她的感受顿时心生恶感,忙推脱道:“衙内不可造次、不可造次啊。”

    高衙内见李师师不愿与己交欢,紧紧抓着李师师的香肩怒道:“贱人,你以为自己是甚么清高的人,左右不过一青楼女子而已……”

    “啪。”听得此言李师师不知何处生了一股力气,一巴掌将高衙内说话打断,再一脚命中高衙内胯下挣脱了高衙内逃了出去,临别还怒道:“我是青楼女子,你又岂是英雄好汉?”

    正是:六和寺中登徒子,柴房院后花魁娘。浪子回头,岂是yin徒本性,留书遗宝,何曾幡然悔悟。姊妹情深反做东郭先生,母子嬗变倒成夫妻伉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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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月。这一日,寒风萧瑟,王岩等好汉押着林娘子并锦秦宛三女使,从沧州柴进府上回到六和寺,令若贞跪于林冲墓前。

    若贞左手怀抱婴儿,见高衙内跪于身旁,只道自己与他今日必然性命不保,幸喜武松还能报了亲夫林冲枉死之仇此生已无憾事。又见到亲夫墓碑,不由悲从中来,手抚碑文,念及林冲之死万分愧对,不禁失声而泣道:"官人,奴家今日便来陪你……"

    寒风吹得若贞鬓发拂面,武松见她哭得悲切,不由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那婴儿。见这孩儿脸蛋红扑扑的,豹头环眼,果是林冲之后无疑,心下大喜,说道:"这孩儿与我哥哥生得好像!嫂嫂,过往之事,我已然尽知。既然林冲哥哥有后,武松要将这个孩子收在寺中,传他一身武艺。"若贞听武松竟叫她嫂嫂,呆了一呆。想到武松取了孩儿去,当即便要杀她祭奠亡夫,脸上竟浮现一丝笑容做了个万福盈盈一拜,淡然道:"多谢叔叔。这孩儿是个男孩,奴家将他托付给你也算死而无憾,还请你不辞辛劳,为我家相公养育此

    子。这孩子得您照拂,想必福分不浅,今后定能有所作为……奴家早该下去陪官人了,如此也去得安稳了……"武松将婴儿交给刘明,从怀中取出一页纸,悯然道:"我在林教头房中检点旧物之时,找到了这页纸。纸上文字,是他回京寻你之前写下的,你看看吧。他从未对你忘情,过往所以弃了你,实为你后半生着想,盼你安好,你也不必轻生了……"若贞接过那页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诗:墙头斜阳画离哀,寺院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愈数年,庙园梅老若痴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思妻踪泪潸然。

    若贞看后,泪如雨下,痛哭道:"官人,奴家对不住你!"蓦地里从怀中取出一把解腕尖刀,全力向她那美丽的胸膛刺去,霎那间刀尖已至胸口!

    武松大吃一惊,右手道袍迅疾拂出,电光火石之间,已裹住她手腕,向外疾扯。劲力到处,若贞只觉再也拿捏不住刀柄,只听当啷一声,那刀已落在地上。

    若贞放声悲泣道:"你,你不是要杀我么!为何不让奴家自行了断!!"武松慨然道:“嫂嫂,你决意寻死,足见你对林冲并非忘情负义!武松认你为嫂,也不枉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哥哥林教头之死乃是高衙内一人所为,与嫂嫂无关,至于情之一事……”武松长叹一声道:“唉,世间恩怨造化,情欲两难,又岂是一死了之说得清楚。清平世界,林教头自身且不能保全,何况嫂嫂一女流之辈乎?我过往曾杀了自己爱过的亲嫂子,时常恶梦缠身,夜不能寐。今鲁智深师兄教我解开心结,如今不再杀你,便是看得通透了。何况这孩子方在襁褓之中,我又焉能行杀其母而存其子的恶事?你若真心悔悟,不如亲自替我哥哥林教头将此子养育成人,不负了他光宗耀祖之愿不是更好。”言罢,从刘明手中接过那婴儿还与若贞,扶她起身,待自己活剐了高衙内再来与其相见。原来这武松见这孩子果是林冲之子,更念及若贞不忘旧爱心里便有了九分好感,兼答应了李师师,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张若芸,锦儿、秦儿并宛儿连忙涌了过来,一齐跪倒在若贞身畔。五女在林冲墓前,抱头痛哭。哭了半晌才扶了张若贞先去庙里歇息。武松正将高衙内剖腹剜心,享祭林冲。又搭起芦棚,让五女人人挂孝,个个举哀,生生祭奠了七日月方才歇息。其中若贞又数度哭晕过去。

    正是:沧海横流,如颂英雄本色。天若有情,方显自在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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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贞因亲夫林冲被高衙内下药毒死,不曾照顾得他周全,心中有愧。七日之内竟守了三夜。到第七日时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却兀自还要守第四夜。武松劝道:“嫂嫂,逝者已矣不能复生,还要保重身体以待来日啊。”若贞凄然道:“冲郎已逝,还有何来日啊。”武松还待要劝便听见婴孩“哇哇”的哭声由远及近,视之棚前一个怀抱婴孩的倩影款款而来,不是若芸还是谁来?

    若芸给武松使了个眼色道:“jiejie,这孩儿离了你半个时辰都不曾睡着。一醒来便哭,meimei实在无法了。”原来若贞这般憔悴亦有林冲之子的一半的功劳,这孩子离了若贞便整日介哭闹不休,若贞起初还曾想置之不理只道这孩子哭累了便无事了,可不成想只要她不在身边这孩子一直哭到脸色铁青都不罢休,吓得她整日将孩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如此一边养育幼子一边替亡夫cao办后事,身心俱疲是以今日气色才会如此之差。今日若贞喂完奶哄孩子睡下方才要过来守夜,前脚刚走这孩子后脚就醒了。武松见状会意道:“嫂嫂还是去歇息吧,最后一夜便由武松来守吧。”

    若贞听了后默然半晌才道:“这孩子离了我恐便活不成了,我若不将这孩子抚养成人,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冲郎,也罢,这一夜便由叔叔来守吧。”说罢便要起身,这若贞久坐起身顿感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忍不住就要往一旁栽倒。若芸赶紧搀住。武松离得远只待伸手去扶猛然想道“我今遁入空门,如何能再近女色?”念及此处再看若贞时只见她正无力地倚靠在若芸身上,姊妹双姝两张绝美的俏脸儿正紧紧贴在一处,这个面如金纸,那个脸似玉盘,这个病尤西子胜三分,那个瑶池仙女下凡尘,这等人间绝色武松哪里曾见过,不禁看得呆了又念起潘金莲和张玉兰二女。眼见若芸一手怀抱婴孩,一手还要扶着自家姊姊堪堪要倒才猛然回过神来‘林教头魂灵未远,我岂能有这种邪心。’

    伸手接过林冲之子猛然又念起那篇颂子默念了一声“金绳玉锁。”当下惨然一笑。若芸怀中婴孩被武松抱走后才将将半扶半抱,带着自家姊姊缓缓前行,林冲之子也似是闻到母亲令人心安的味道亦不再哭闹。

    因想起潘金莲张玉兰,武松好生烦闷。当夜在芦棚中彻夜静诵经文以奠林冲,安坐至子时四刻武松忽觉四下里阴风飒飒,寒气逼人。抬头看时只见芦棚前竟不知何时来了一条恶龙,这条恶龙浑身黢黑,通体不见半分儿亮光,一双漆黑贼目滴溜溜的盯着武松看,只看得武松头皮发麻。正要去取戒刀时那条恶龙早已扑将上前来,扒住武松手脚,武松大惊只道今日必定命丧当场。只见空中一道金光闪过天上落下一名金甲神人,那金甲神人手持松纹古定剑,望见武松叫道:“兄弟,我来救你。”只见这金甲神人生得豹头环眼,燕颔

    虎须不是豹子头林冲又是何人?林冲于半空跳将下来只一剑便刺死了恶龙,解了武松困厄。武松见那条恶龙已然丧命才对林冲拜谢道:“若无哥哥搭救,武松今日必死矣,不知这条长虫是甚么东西,哥哥这身打扮又是从何而来?”林冲听了一言不发,武松见林冲不发一言,还以为他仍有冤屈未报便道:“好叫哥哥知晓,往日哥哥屈死冤仇不曾报得,终心日夜不安。前者一向不曾致祭,如今我已杀了凶手,为哥哥报仇雪恨,未知哥哥还有何心愿未了?”

    林冲仍不言语,只是割下那颗栲栳般大的龙头置于香案之上,又拜了拜三拜。武松见到灵堂这一幕林冲拜林冲的诡异之景,不由悚然而惊身后又被林冲一推,顿时如坠云中,只听得耳畔有妇人叫道“叔叔,叔叔。”撒然觉来,却是南柯一梦。

    武松猛然醒来看到一绝色美妇正将如花似玉的脸儿对着自己,那如兰似麝的气息不断喷在自己脸上不由心中一软,想起在阳谷县当差时与大哥武大郎大嫂潘金莲的往事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在阳谷县还是在杭州六合寺。

    那绝色美妇被武松看得双颊腾起两朵红霞,以袖遮脸道:“叔叔可清醒了么?奴家这便去打盆热水来供叔叔洗漱。”武松见若贞双颊绯红才像是刚醒般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止住若贞动作又念及方才失礼垂首道:“嫂嫂且慢,容武松秉告。”当下将昨夜所梦异事细细的说与若贞听,武松说完见若贞听了昨夜之事双目通红心如刀绞的神情,当下不忍再看,撇过头去见香案之上梦中那颗栲栳般大的龙头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肥厚硕大的rou灵芝。正惊讶间只听若贞悲鸣一声,伏地昏厥了过去,这一昏迷直昏迷了一昼夜直至林冲法事结束方才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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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尽头,春光明媚,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若芸与锦秦宛三女使从市集买菜回来,自去院中晾晒衣物,锦儿便在厨房整治午饭。若贞自抱了怀中幼子罗裳半解,露出一只浑圆大奶并将粉嫩rutou喂与孩子,见到若芸回来方才稍稍遮掩胸前怒耸美乳。若芸看见那孩子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不由心生羡慕道:“jiejie,这孩子名字可起好了么?”(原本云中仙给此子起名林松,细细考量一番发觉甚是不妥,岂有为人弟子不避师者之讳者乎?)

    若贞轻摇臻首道“还未曾起名……”话音未落房门外便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听得一个清脆女声说道:“jiejie既然不忘姐夫,不如便将此子起名为感,以感念先夫如何?”定睛看去不是李师师又是何人?

    但见李师师身后还有两个身影,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翠绿大袖罗衫,双肩含而不露;体态修长丰腴,胸前双乳自然怒耸成峰将宽大的罗衫顶出两个大大的鼓包,乳肤娇嫩似豆腐般吹弹可破;眉目之间颇有股忧愁,配以手足无措的举止更是端的我见犹怜,正是三姐妹之母李贞芸是也。另一个一个身形似铁塔般高大雄健,左袖空荡,正是那武行者。

    那李贞芸想起昔日与三个女儿同侍一夫的荒yin往事,臊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女儿。正犹疑间只见武松右手作揖低着头唱了个喏道“嫂嫂,武松擅入后院,望请恕罪。”若贞盈盈一礼做了个万福道:“未知叔叔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叔叔勿怪。”正是这番唱和才打破了现场无形的尴尬氛围,若贞怀抱林感行动不便,若芸师师姊妹当即扶了李贞芸往上首坐了。

    当下李贞芸坐上首,这边厢若贞若芸那厢壁武松师师,主客分宾主坐好。若贞道“方才我三妹所言甚是,不如此子就叫林感,以全我感念先夫之意,未知叔叔意下如何。”

    武松轻轻颔首道:“全凭嫂嫂做主便是,待其稍长一些某家还想传他一身武艺,日后他要凭着一身本领光宗耀祖亦或者习武以强身健体还需他自己做主。”若贞闻言自无不肯,欣然道“有叔叔这般英雄教他武艺,真是再好不过了。”话音才落,若芸怀中的林感便心有灵犀般“咯咯”笑了起来,若贞抱起孩子冲武松盈盈下拜道:“今日便替这孩子谢过叔叔。”

    武松正待要扶时,一旁李师师听了掩嘴娇笑道:“这些事情日后再说,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今日先要与娘亲、两位jiejie与祖师商议。”武松闻言一愣便生生受了若贞这一拜,若贞起身安坐之后道:“好meimei,莫要故作悬疑,不知你所说何事。”李师师伸出一根葱白玉指道:“这头等大事自是衣食住行了。娘亲倒是曾潜心礼佛了一段时日自是无碍,两位jiejie如今正值青春年少,整日介在家中坐吃山空不说,也恐烦闷呐。”

    武松听了自有些不悦道:“某家自擒方腊以来得道君皇帝赏赐十万贯,又有六合寺善款为继,何愁养不了嫂嫂一家?”还是若芸反应灵敏,当即起身对李师师拜道:“若不是小妹提醒,我与jiejie竟成了贪得无厌之人。”上首李贞芸亦道:“我这一家除了这孙儿便只剩下这十来个女流之辈,日后家里用得着叔叔的地方正多,若是还要叔叔出资赡养,真是愧杀我们母女了,叔叔快快莫要让我等做那好吃懒做之人。”

    若贞思虑片刻便有了计较,对武松和师师道:“奴家往昔曾铸成大错,如今得叔叔宽放洗心革面,如何能让叔叔再cao劳。况且奴家与家妹皆有手有脚,何愁不能奉养母亲将孩儿养大。小妹既然提出此事想必心中必已有谋划,可听小妹言说再做定夺。小妹,休要打谜,快快道

    来!”李师师闻得若贞料定她早有成算不禁抚掌笑道:“jiejie恁的聪慧,小妹这点心思怎能瞒得住你?小妹早已于六合寺旁置办了几座桑园绸庄,正待二位jiejie与我一同cao持呢。平日里我等还可在庄园内酿些醇酪酒糟,逢年过节便邀祖师哥哥来别院一饮,以避寺中戒律不是甚好。”

    原来这花魁娘子心思细腻,又是个在红尘中打滚惯了的人,心知娘亲并两个jiejie皆是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倘若家中没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莫说高衙内恐怕就连东京城里的泼皮牛二都敢上来揩一层油,她就是要自己这一家武松这尊杀神多加亲近走动,接着武松在杭州的威风与名声方才能保住这一方家产与平安。

    若贞听了泪眼盈盈执起李师师玉手道:“好meimei,你这般为jiejie着想,jiejie纵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李师师笑道:“jiejie,你我姊妹何须这等生分,况且道君皇帝早已发下海捕文书我只能隐姓埋名,若有朝一日被官差发现,到时还需jiejie不要怨我是个惹祸精才是。”

    话说当日李师师为高衙内言语所伤奔出六和寺之后不过数日浪子燕青便来寻她,要李师师与他比翼双飞做一对亡命鸳鸯,怎奈李师师那日被高衙内伤的太深,丝毫不信这些花丛浪子的鬼话不愿与浪子燕青亡命天涯。燕青无奈只得自己孤身上路浪迹江湖。

    这李师师前思后想,不愿下半辈子漂泊不定也不愿意另寻佳偶更不愿意晚年孤苦无依,竟与高衙内所思一致将后半辈子的指望尽数放在了家中唯一的男丁,林感的身上,但此事困难重重,还有数重难关要过,说来话长列位看官往后看即可。

    话分两头,且说若贞听得大为动情道:“我们三姐妹自幼孤苦,如今重新相认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meimei若有事,我等姐妹有死而已,万不会见死不救。”当下三姐妹并母亲李贞芸四人抱头哭作一团。

    正是:宝刹辉煌女儿媚,未期祖师亦酣醉。光阴荏苒谁人杰,临安六合林感最!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