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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旅途终点(5)悲鸣



    在一阵混乱后,神经又重新被痛苦所挤占。伊蕾娜睁开眼睛,看到了和昨日

    一样的场景:冷酷的士兵和麻木的市民。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苦笑着,伊蕾娜只能接受痛苦的现实。在钉子的作用下,伊蕾娜的双手只得

    如鸟翅般往身体两侧的斜上高举着。纤细的胳膊本来不重,但连举一天一夜,就

    算是根羽毛都能沉成铁铅。伊蕾娜胸胁的肌rou早就酸胀不堪了,脂肪酸的极度沉

    淀使得肌rou不断地软化、退萎,到了这步田地,伊蕾娜不得不靠穿了腕骨的骨钉

    来支撑全身的重量——那都是钉子锨rou才锨出来的支持力啊,身子一缀,腕部便

    满是浇了热油般的痛,完全不是人能受得了的。热辣的撕裂感持续了数个小时,

    直到血都流干结块,伤口流下棕白的脓,非人的痛觉才逐渐消失。当然,这并不

    算什么好消息,毕竟疼痛会消失,实质上是因为手部神经开始坏死,这意味着伊

    蕾娜的手接近报废,只是手臂末端的一块带骨烂rou罢了。「所幸」的是伊蕾娜绝

    不可能活着走下十字架,所以手是好是坏,对她今后的影响倒也不大。

    伊蕾娜垂着脑袋。她心爱的一头秀发顺着两颊披散而下,雨水与发绺的残血

    碎渍混在一起,成了黑紫的粘液,将洁白的发丝沾染,一绺绺地黏挂在她的胸膛

    上,而这些血与水,数个小时前还曾是伊蕾娜的体液。干渴是失血最难熬的后遗

    症,极度的缺水折磨的不仅是rou体,还有精神。浓稠到了极点的血液难以维系氧

    气与养分的供应

    ,曾经机灵鬼变的大脑,如今只剩下了阵痛相伴的迟滞。暮晚的

    雨水又夺走了伊蕾娜的体温,夙夜过去,伊蕾娜的额头已guntang如碳——她在发烧。

    思维是如此的昏恍,低下头去,腿脚都打着重影。在精神与rou体的双重折磨下,

    伊蕾娜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这时莱昂城上空猛地一闪,一道足以掩盖初日的耀芒划破天际。随着耀芒一

    同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伊蕾娜!」

    「……老师,是芙兰老师!」

    一袭黑袍在半空中张开,黑袍人老师伸出了双手。伊蕾娜身上的痛苦消失了,

    手足上的骨钉也悄然脱落,她腾空而起,直直地升去了黑袍的怀抱里。背光的面

    庞并不十分真切,可怀抱中的温暖却让伊蕾娜倍感踏实。「伊蕾娜!太好了,你

    还活着!」

    「芙兰老师,芙兰老师!」伊蕾娜的头在芙兰怀里乱拱,将芙兰的两座乳峰

    顶的波澜不断,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老师的名字。

    这一切都是噩梦,而这场噩梦终于走到了尽头。想到这儿,伊蕾娜喜极而泣,

    泪水冲破眼眶,落在面庞上出奇的烫。伊蕾娜觉得有些奇怪。她试着不去哭,可

    眼泪如汪洋大海,根本止不住。伸手想去抹眼泪,可芙兰老师的双臂却强如铁箍,

    紧紧地将她的手扣在腰际,丝毫动弹不得。伊蕾娜吓坏了,在芙兰的怀里不断地

    扭着身子,想获得自由,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而且随着挣

    扎程度的逐渐剧烈,伊蕾娜逐渐又觉出了撕裂般的痛,而痛感并非来自于受制的

    腰胁,而是手腕与足胫。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芙兰老师还在呢喃,语气却逐渐失去了女性的

    温柔与磁雅,开始变得沉闷、沙哑。眼泪也完全不受控制,任凭伊蕾娜将眼睑挤

    闭成一团皱纸,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伊蕾娜薄而紧闭的眼几乎被撑成了两个水

    气球。可泪水倒灌入了鼻腔,直接呛进了伊蕾娜的气管。伊蕾娜不由得咳嗽了起

    来,热水也终于决堤,将伊蕾娜从脸孔倒玉足给冲了个遍。水流的冲洗让伊蕾娜

    一个精灵,她猛一睁眼,这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近在咫尺的不过是一

    名士兵的冰冷脸庞。

    「嘿,就知道你还活着。别装死,那么多的观众都还没看够呢。」

    说罢,士兵低下身子,从一只木桶里舀了一瓢水,然后直接搂着脸往伊蕾娜

    身上泼。桶里蒸蒸腾腾地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热水。这水的温度比温泉高点,不

    至于烫伤肌肤,却能刺激到人的痛觉神经。为了安全有效地唤醒自己,这帮人还

    真是下了功夫。梦中的水原来就是这么来的,什么老师,什么得救,不过是求生

    的欲望换来的不实泡影。伊蕾娜不由得苦笑,就是这一笑,水就进了气管,呛得

    伊蕾娜一声咳嗽,小巧的琼鼻抽搐着,流了丝沾血的鼻涕。

    士兵笑道:「小丫头抽鼻子的样子真可爱,再抽一个给爷看看。」

    这种占便宜的方式过于市侩。伊蕾娜想啐口水,可稍一使劲,胸腔便一阵酸

    痛——双臂大张着挂了那么久,伊蕾娜浑身上下的肌rou早就酸成了醋坛。若是在

    平时,这种低劣的无力之徒茶杯里的水一准要被她连上村头的厕所。但如今……

    于是她索性阖目低头,醒了也作没醒,不去理睬。倒是士兵,讨了个没趣,看看

    伊蕾娜明明醒了,他还是将桶里的水一勺接一勺地往伊蕾娜脸上泼。伊蕾娜不想

    呛水,只得闭着气。没了魔力的加持,少女的肺活量也就平平,不一会儿本来苍

    白的脸便憋得泛红。好在桶里的水很快见了底,守卫没法,于是在伊蕾娜的胯下

    狠狠摸了一巴,这才带着一手的尿水和汗渍骂骂咧咧地提桶离开。过了一会,守

    卫又回来了,怀里抱了捆木柴。

    伊蕾娜没研究过处刑,不过她也听说过有些地方视巫女为邪的力量,须对她

    们处以火刑,以焚尽罪恶。

    「烧死……我?」

    「这么点木柴,不够烧的。」士兵道,「你这魔女,感恩吧,这是用来给你

    取暖的,免得你死的太快。」说罢,守卫将木柴往伊蕾娜身前一步的位置摆好,

    然后点起火。

    曾经健美的少女,如今已瘦出了肋骨,整个人犹如风中的稻草,一吹就能断

    折。遍体鳞伤的身子色作苍白,摸上去却又温火,尤其是额头,炙热如炭,烧的

    不轻。伊蕾娜总觉得自己距死不远了,她自己也渴望着死亡,可求生的欲望又是

    如此的如影相随,迫使她挣扎着迎接更漫长的痛苦。她本因发烧与风寒而塞满脓

    水的鼻腔,本来是连呼吸都困难了,现在因为篝火和正上日头的阳光变得稍微通

    顺。遍体鳞伤的肌肤,在温水的洗涤下也去了尘垢,轻薄了不少。尤其是

    蛆虫,

    那些米白色的恶心小玩意一向以人伤褶下的腐rou与残血为食,热水一浇,也给冲

    洗得七七八八。

    这一切都不是伊蕾娜所需要的。比起暂时性的优待,她更祈望的是临颈一刀,

    赶紧结束。可她的身子,她曾引以为傲的娇躯,在这简单的炮制下,却如同缝了

    甘霖的枯草,隐隐又唤起了生机。伊蕾娜的眼睛里有了光彩,可光彩中闪动着的,

    却是nongnong的绝望。

    伊蕾娜的尿xue自然的放松,将这些天来紧紧坚持着的腥黄全数射出,她也不

    再理会周遭的风言碎语,仿佛那一切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名叫灰之魔女的rou

    雕像,就应该得到市民们的亵玩玷污。

    当伊蕾娜再度审问内心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像芙兰老师了。

    即是生命,便应该悠然的接受,不想要的时候大声的说出来,这世上哪儿有

    什么灰之魔女,那个叫做伊蕾娜的小女孩,不过是渴求着一瞬宁静的凡人罢了。

    ……

    十点打鸣的钟声响起。街上逐渐开始熙攘。刑台前渐渐挤满了下流的目光。

    那都是些闲散无事的市井腌臜,平日里太阳当头都还在猪一般地死睡,如今却为

    了一睹少女受刑的凄美场面而早睡早起。伊蕾娜身边的守卫二十四小时不断,市

    侩们不敢擅自造次,却也期待着前一日「军民同乐」的活动是否会再一次举行。

    随着日头渐高,城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男人干活起得早,晚起的多是一

    些女人。她们中的不少人才刚知道魔女处刑的消息,于是便兴冲冲地来看。结果

    挤到门前一看,这就是所谓的魔女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摘掉魔女的名号,

    伊蕾娜娇俏的模样与普通的邻家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这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

    「没搞错吧!」

    人群有了几分sao动。一些年岁稍长的女人更是想起了自己豆蔻初成的女儿,

    望向伊蕾娜的视线便失了仇恨,反而多了几份怜悯。

    迟暮之人对于这些事情早已看淡,看遍了这世态炎凉人世桑田,对于伊蕾娜

    的同情便油然而生,魔女又如何,去掉那无用的头衔谁还不是一个平凡可爱的孩

    子,拿起了教会的经书也不见得会跟圣人有半分相像。

    她摇摇头,跟这里的喧闹格格不入。

    正巧城外来了一队商贾,见这里人潮涌动便也来凑两眼,那肥头大耳的小墩

    儿见了伊蕾娜便绽出了怪异的笑容,从头到尾像是刷油漆一般将自己猥琐的视线

    涂抹了遍。

    「这是逃跑的奴隶?哎呀,这样搞多可惜,这姿色能卖不少钱呢!」

    「哪儿呀,这是吸人精血的魔女,谁敢要啊!」

    「呵!」那商人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的唧哝两句,又催促着自己的手下赶

    紧进城去了,行商的老家伙们都精明的很,他才不管什么魔女,他只看见了一大

    块金条吊在了柱子上,而这帮愚昧无知的笃信者只敢对着她干瞪眼。

    他已经盘算好了,什么年代了这里人还信这一套上层的说辞?要想从这些傻

    货手里捞点油水可真是易如反掌。

    「喂,这么大张旗鼓的搞什么啊…」打猎归来的猎户们惊奇的发现,有一坨

    更加诱人的rou正在案板上扭动,「噢噢噢…是魔女啊,看来大人们也猎巫成功了

    啊!」

    「mama!那个jiejie…」

    「嘘…小孩子不能看…那是魔女,是吃人的怪物,看一眼就会住进你的梦里。」

    母亲强行拉走了好奇的孩子,她朝伊蕾娜投去了一丝嗔怪,似乎在责怪她为什么

    偏偏选在这里死。

    可笑…

    她低着头,不动声色的低声絮语。

    伊蕾娜垂着头。痛苦与耻辱令她的精神昏恍,但她还是听到了什么。在经历

    过前一日的折磨后,伊蕾娜对残忍已经有些麻木了,反而是这些丑恶背后的善意,

    令她的鼻头一酸,几滴泪流出了眼眶,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湿上了一痕创口。含

    盐的泪水浸得伊蕾娜一疼,精神也清醒了些。

    她是魔女吗?是,这个扪心自问,无可辩解。但她从未做过坏事,除了自保

    之外,她尽了人性的应有之善,她是好人,是被冤枉的……

    激动之下,她猛地抬起头,大吼道:「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什么坏人。」

    人群顿时哗然。沉默了一整天的人犯,如今终于爆发了情绪。这才是长刑所

    应有的、也是人们所期待的场景啊!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我就觉得这姑娘是被搞了的!」

    看着鼎沸的人群,守卫倒是不慌不忙地问了句:「伊蕾娜小姐,你自己告诉

    她们,你是不是个魔女?」

    「……是。」

    声音低沉、虚弱,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

    定。徽章被扣了,自己无论如何抵赖

    不过,何况她也不想抵赖。扪心自问,她从未做过哪怕一件亏心事。

    人们会理解她的,只要听她好好诉说,她会告诉人们自己是一名多么优秀、

    多么善良的好女巫。然而听到了伊蕾娜肯定的回答,鸣冤的人群却逐渐陷入了寂

    静。

    伊蕾娜有些懵了。守卫却似乎早有预期一般,一脸的了然。「没错,她真的

    是一名魔女。你们甘愿一个魔女活在你的身边吗?一个有着魔力的、会给城市带

    来灾难的魔女?」

    「不,我是女巫,但我是好人啊!我是被他们强抓的,我从来没害过人!放

    了我,会保护你们,会保护莱昂城的……」

    伊蕾娜有些慌了。她试图唤起人们的理解和同情,可人群鲜少再有什么回应。

    游历了如此之多的伊蕾娜,尽管见多了奇闻异事,但对于人性的理解,她还

    是有些过于稚嫩了。且不说现在的伊蕾娜身心俱疲,甚至连一句完全的话都难以

    说出,即使现在她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莱昂城与魔女十几年的仇恨,又岂是她

    一阶下囚靠着一席话就能解得清的呢。何况不怕打虎死,就怕骑虎活。现今却沦

    落到如此地步,受了如此多的折磨,在这节骨眼上放了她,又有谁敢呢。

    尽管伊蕾娜此时还在十字架上苟延残喘,整个莱昂城从上到下,其实早就把

    她当成了死人。少女在十字架上也挂了接近两天了,少女本来的白嫩纤细的美躯,

    在烈阳的侵蚀下,如今已不成人形。莱昂城的百姓们呢,最初对伊蕾娜的rou体报

    了热切的渴望,后来则是被少女受刑的奇景唤醒了兽性的猎奇。直到现在,魔女

    的美丽被破坏了,兽性的欲望发xiele。伊蕾娜的芳魂已然飘渺,可百姓们的生活

    却还要继续——对奔波忙碌的小人物而言,现如今伊蕾娜晾在十字架上的这副残

    败皮囊的吸引力,可能还比不上rou铺上挂着的一匹腊rou。当然,对于拿生命来强

    演这出悲剧的伊蕾娜来说,观众的多少根本就不重要。在这最后的终场戏里,她

    的头只是垂着,沾满了血污的长发几乎刑台前人来人往,却鲜有人再驻足,偶有

    几个视线偷过来,对十字高架上的伊蕾娜只瞟了一眼,又忙不迭地避目而走。

    这是怕脏了自己的眼吧。毕竟……自己现在这副身子,除了恶心,好像找不

    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确实很恶心。那遍体瘀伤与浮肿的残破身躯,肌肤的色调已看不出rou白,而

    是青紫。从身上滴落的也不再是简单的血或尿,而是呈紫黑、甚至是棕色的诡异

    液体——曾经春风得意的少女,如今甚至看不出个人形。不过观众们避之不及的

    倒不仅仅是因为视觉上的冲击。事实上,两天下来,几乎全莱昂城的人都知道十

    字架上正挂着一个巫女。同时,几乎全莱昂城的男人也都参与了对这个巫女的残

    虐处刑。一些人将施于人犯的暴力视为理所应当,而另一些有良知的人,在兽与

    rou的欲望散尽后,开始逐渐发现自己曾经做出过如何可耻的事情。然而畏于体面,

    也畏于法律的冷酷,他们不愿、也不敢向承受了如许酷刑与jingye的少女表达自己

    的歉意。于是,在接连数日的「抢手」之后,刑台陷入了诡异的冷寂,除了几个

    无所事事的市侩外,只有伊蕾娜独自一人,高悬于十字架之上,低着头。

    伊蕾娜的双眼半阖着,嘴唇上满是干涸纵横的裂痕。伊蕾娜现在全身上下只

    剩了沾满血污的灰渍,代表魔女身份的胸章与伊蕾娜心爱的大帽子在她入狱的当

    天就被士卒们给卸了,胸章在商行的主持下捧去了拍卖场。拍卖在昨晚举行,随

    着徽章附赠的还有若干伊蕾娜受刑时的画像。最终,这个赤金坠水晶的胸章被一

    个大胡子的收藏家收了,出的价格能毫不费力地买下为纪念伊蕾娜而创办了扔葡

    萄节的那个葡萄酒庄。拍卖会异常火爆,其规模之宏大,与会豪腕之多,堪称近

    代之次——最热闹的还要数伊蕾娜上十字架的昨日刑场。与胸章相比,黑布的大

    帽虽然也是魔女的所有物,但用料还是朴实,价值相对有限,于是就被政府收了,

    挂在了莱昂城博物馆的水晶箱里,介绍说明都写好了:死囚前灰之魔女遗。

    随着日渐西斜,观众开始减少,守卫也就松懈。不知何时,立木旁遛来只半

    米来高的流浪狗。它顺着小坡一路攀爬,最后蹭到了伊蕾娜的小腿上,对着那满

    瘦成了筷子的腿柱一顿乱嗅后,突然转过身,咧起腿,露出鸟来撒起了尿。

    伊蕾娜一直阖着目。察觉到脚上陡然而来的异样感,她睁开眼,便看到了腿

    边的一切。对于这无礼的畜生,伊蕾娜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了一丝欣慰——新鲜

    的尿液略带一丝温热,仿佛是刚才的热水,

    浇在肌肤上颇为舒适。而且更重要的

    是,狗的世界里没有侮辱,撒尿什么的纯属无心之失——这只狗很可能是两天以

    来,鲜少的没有怀着恶意而靠近自己的生命。这狗看起来也流浪了颇久,杂乱的

    毛上满是黑垢。自己的这一身扮相,与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何异?她好像抱抱这条

    狗,可无奈方钉无情,别说抱了,她连伸脚碰碰都是种奢望,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的女孩做出徒劳的努力后只得作罢,重新归于沉默。

    ……

    夜逐渐深了。百姓们大多回了家——在十字架上的第二个夜晚,尽管没有倾

    盆的大雨,却还有噬人的蝇虫。人们褪去了狂热,回到城内返回家中,城门外便

    只剩下了高挂在十字架上的伊蕾娜,以及守夜的卫队。

    相较于市区,城郭的人烟要稀少得多,少了人的脚步,多的便是草地,以及

    成片低矮的灌木。月还未到中天,空中已隐然传来了阵阵虫鸣。这本来生趣盎然

    的优雅月色,放在伊蕾娜的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难熬——那些虫子稀稀拉拉地

    附上了她的身子,顺着她肌肤上纵横的血液与体液,一路觅着去舔舐她的伤口和

    yinchun。那些六条腿的小东西就这样在自己身上乱爬,平日里,这种场景哪怕只是

    想想,都堪称噩梦,如今却切实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恼人的是,手腕和脚腕

    上的钉子完全剥夺了伊蕾娜反抗的能力,她只能任由那些虫子将细而长的口器探

    入她的yindao里。和虫子的嘴比守卫鞭子要温柔得多,伊蕾娜并未承受过多的疼痛,

    然而毛刺般的瘙痒也同样令人不适。伊蕾娜的肌rou紧绷着、抽搐着,肚皮与腰脊

    上时不时掀起一阵颤抖的皱褶,肌肤也起满了鸡皮疙瘩。虚汗如雨一般,淋淋落

    落地滑下她的额头。

    「啊!还在这里呢嘿嘿…」

    「还活着啊,真是丢人啊,要是我被这么吊着估计早就咬舌自尽了吧。」

    「我说啊,你这种姿色的女孩就该好好的当个军妓什么的,对吧!」浑身酒

    气的士兵们将自己的话语泼洒在伊蕾娜身上,那一番醺醉的戏弄对她来说并不陌

    生,比起身体上的支离破碎,这些粗俗的言辞反倒温柔多了。

    若是发了酒疯的兵油子,说不定能借着酒劲给自己一个痛快吧…伊蕾娜这样

    想着,她试图做点什么来取悦或是激怒他们,然而这副残破不堪的躯体除了令人

    恶心反胃以外什么做不到。

    正常人是不会对着这一坨发了霉的流脓烂rou产生美的感觉,当然喝醉了之后

    别说是吊在十字架上的魔女了,对家猪家禽发情的家伙都大有人在,伊蕾娜和那

    些畜生比起来还算的上是个有人样的,再加上黑灯瞎火的,自然也没人在意她身

    上的狼藉一片。

    「伊蕾娜啊啊啊!!呜呜呜…要是我再早来两天就好了呜呜呜…」忽然有个

    士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惹得周围的兄弟们笑得合不拢嘴。

    伊蕾娜听到了,她只是没力气也没心思去理会,月夜的清光浇灌在她银灰色

    的长发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小生物还在分享着自己的rou体,那位魔女已经和这尘

    世融为一体,景物是没法回应的。

    「唔唔呜呜…要是我再早来两天。呜呜呜…」

    「喂…你不会是喜欢这小婊子吧。」

    「最起码…呜呜呜,给我破个处啊啊啊!!!明明大家都玩过了,为什么只

    有我在外面巡逻,我也想玩伊蕾娜的身子啊…」

    于是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难得这一次,伊蕾娜也觉得好笑。照理说她已经

    没有感情了,事到如今还会有一瞬的惊诧,她知道那家伙酒后吐真言,虽然粗鄙

    下流但却没有半分虚假,摆脱了恶意的真情流露戏谑万分,她只觉得可笑。

    明明生杀大权完全在对方的手里,若是想用这副身子,她断然不会有半分抵

    抗,倒不如说还会笑着接受。

    终归不过是残躯一副,虫豸猪狗皆可肆意享用,说起来和一坨rou并无区别,

    反倒是这些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类,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反过来桎梏了自己的本

    性。

    呵…说起来…连走兽都不如…

    「杰里夫…喂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呜呜呜…」那家伙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半壶酒摇晃的叮当作响,「赌什么,

    草!」

    「你心爱的伊蕾娜就在那里吊着呢,别看她半死不活的,xiaoxue还是可爱的模

    样呢!」

    「喂!就是啊,你要是觉得兄弟们待你不公,这不是还有机会吗!诶,你要

    是嗝!要是你要是对着她打一炮,后半年的酒钱!就当你摆脱童贞嗝!兄弟们请

    的!」

    「诶!好!」

    「上啊!!让我们看看你的决心呜呼呼呼!」

    士

    兵们的喧闹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躲在云后的月亮都忍不住想看看这

    滑稽的闹剧,于是乎那冰凉到就连情感都会被冻结的寒光再度沐浴在了伊蕾娜的

    身上,没有半点皎洁的柔美,只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爱将她的丑陋身体勾勒出来。

    褪去了黑夜的羽衣,她再度一丝不挂,看起来就连大自然也不愿意容纳这一

    块污垢,月亮扯下了最后的遮羞布,好像巴不得她赶紧滚出去,不要再来碰瓷自

    己的美。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那满眼期待的男人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大家再度笑了出来,张牙舞爪的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他们将酒瓶抛起来,

    相互扶着肩膀捂着肚子狂笑着。

    伊蕾娜低着头看不见男人们的表情,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们在笑,夜越深,

    那笑越癫狂,一如天上明灭斑驳的星月,而草间欢腾喧闹的夜莺和小虫。

    她只记得这些,在已然沉沦的意识里不断提醒着。

    这该死的灰之魔女仍在苟延的悲惨事实。

    漫长的无眠之夜,士兵的污言秽语和魔女因为痛苦折磨发出的呻吟,钩织出

    一幅无比yin乱而疯狂的画面:赤裸的女孩在自己的「舞台」上挣扎着,机械地重

    复着垂下-站起-垂下的循环,而在一旁的士兵欣赏着女孩浸满痛苦的「舞蹈」,

    给无聊的值夜增添些许的乐趣。